第六章
我摁下了门铃,铃声是某首赞美诗中的两小节旋律。我不知道那是哪一首赞美诗。我耐心地站在那里,想要再按一次但忍住了,最终我听见了噼里啪啦的老迈的脚步声。我计算着时间,门打开的一刹那我正好摘下头上的蓝色遮阳帽。
她不是我梦见的那种女孩。当你足够年轻又足够色的时候(比如像我,奇普·哈里森)你就连打开一瓶可口可乐都会期待蹦出一个漂亮姑娘。干上这份工作之后,我一直在等待这样一天,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遭冷落的少妇,或者是一个放荡的放假回家的乡村女学生,或者是一个下了班的妓女。而事实是来开门的总是那些从海耶斯打败提尔顿那时就不再想念性生活的女人。
眼前这位一定和提尔顿的奶奶是同学,从她的外貌上看是这样。她是个长满皱纹的小个子女士,眼睛挺亮,嘴唇的颜色像被霜打过一样。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她抬头看着我说,“是的,年轻人,你来这里拿过募捐的烘烤蛋糕,是吗?”
我说恐怕我没有来过,然后我开始简要地解释我是谁以及我为什么出现在她家门口。我说话的时候把帽子拿在手里捏得都变了形。我这么做并非因为紧张。这就是我想要表现出来的样子,因为根据老弗里克的理论,你越显得紧张和真诚你就越是可信,至少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们是这么看的。
不拿帽子耍点把戏真的很难显得紧张,因为我在说这套说辞的时候其实根本就心不在焉。我可能就像是个录音机。
我的嘴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的脑子在想这个小个子女士和我梦里的那个女孩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而且我之前也猜到会是这样,因为骚女们可不会用赞美诗音乐做门铃……至少她们中的大多数都不会……而尽管我认不出那调子,但它肯定不是那首《把我扑倒在草地上》。
“——无需购买,一样提供免费检查。”我说完了,最后转了一下手里的帽子,稍微抬了抬头,因为你不能演得太过,显得太可怜,否则他们会用一大堆热牛奶和饼干打发了你。
“绕巴扎。”她说。这话任谁说出来都挺好笑的,更何况是提尔顿的奶奶,但接着我就发现这当然不是她说的。是她的猫。它就在她身旁,作为一只猫,它在猫里面一定算是个大个子,就像她在老太太里面一定算是个小个子一样。它看样子像是只暹罗猫,黑棕色的毛配上一对吓人的黄眼睛。我一直都挺喜欢猫的,但我喜欢的猫说起话来都是正常的“喵呜”。这是我头一次听到猫说“绕巴扎”,说不出是啥感觉。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它有点让我不知所措。
“等一下,年轻人,”她说道。这回轮到老太太开腔了。
“你等在这儿,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我等着。那只猫也是。现在是个好时机,我可以走到屋子里把纱门在身后关上,这也是游戏规则里的推荐步骤。那个制定出这个步骤的人肯定没碰到过一只会说“绕巴扎”的猫。我待在原地,老绕巴扎也是,那道纱门是我们之间的非武装地带。
接着老太太回来了,我脸上立刻绽出微笑,重新抽打着手里的帽子,然后我就注意到了她满是红褐色斑点的双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她手里拿着一把跟她那只脑筋不正常的猫一样大小的决斗用的手枪。她的手在抖,枪在她手里就像一只红红的鸟在上下跳动着,而且它正对着我,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开火。
我说道:“嗨!嗨,等一下!”
“这把枪子弹上着膛,年轻人。”
“我相信这一点。”
“我可以向你保证它运转良好。它老了,但上了年纪并不总是不管用。这枪好用着呢。”
我肯定是的。我完全愿意相信它的每个部件都好得像阿龙·伯尔跟亚历山大·汉米尔顿决斗的那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