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手之中,魏本的音乐开始升起成强而有力、令人伤感的曲线旋律,艾斯拉放在太阳穴旁的手指鲜活起来,和小提琴一起摆动,哄骗音符飘到空中。
“这段很棒,就在这里渐强,”他说,“听起来好像在哭,对不对?”他跟着一起哼,抵达旋律的顶点时,他的声音哑掉,专注力转移,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而弯身靠近地板,伸手用指尖划过考究装饰的设计。
“老兄,这个地板好酷。你在哪里找到这种东西的?”
“是我做的。”
艾斯拉歪头看着盖格,好像看着痴呆小孩一样,“你自己用手做这些地板?”
盖格点点头,感觉到脖子后方顽强而不妥协的肌肉。
艾斯拉起身在闪亮的表面上踱步,研究设计里的网络、星星、圆盘和新月,仿佛遇到什么不可能的创作般摇头,“这真是太惊人了,”他说,“有人这么告诉过你,对吧?”
“你是第一个看过的人。”
男孩抬起来,“呃……没人进来过这里?”
“没有。”
“从来没有?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快七年了。”
“你都没有跟人来往吗?”
“没有,这样对我最轻松,孤身一人。”
艾斯拉第一次绽放笑容,缓缓出现,沉思默想而忧郁,在这样年轻的面孔上看到这样的情绪使盖格很不安。
“对,”男孩说,“我也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
盖格对于声音、视觉和行动的体验不断地感受到踟蹰蹒跚,仿佛他在读一本书,一个关于艾斯拉和他自己的故事,每几秒钟就完全停下来——在一个暂时的尖端平衡一下,等他翻过下一页后故事再继续。他意识到这种感觉也进入自己的生理状态,随着这个阻碍而来的是呼吸和心跳时些微的迟疑。
艾斯拉每走几步就从他的地板之旅中停下来,转身看这大师之作,“会改变,”他说,“你走到不同的地方时,看起来也不一样。”他靠在一面墙上,双手交握,“你知道这像什么吗?像万花筒。”
“对,没错。”
“我爸会很喜欢。他很懂艺术。”
“他买卖艺术品吗?”
“是啊,全世界到处跑。所以离婚时,我妈才得到我的监护权,因为他常常不在家,我猜那也是他们离婚的原因。”
他耸肩的动作几乎消失在盖格的t恤里,看起来就像某桩灾难里幸存的悲伤生还者——过大的衣物、脸上和手臂上瘀青的血肉、严肃的震惊表情。男孩脸上缓慢升起一股注入染料般的红潮。
“他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我?”艾斯拉问,声音中的愤怒转变成受伤,仿佛无形的手正掐着他的喉咙,“他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打电话?”
男孩的叫喊声在盖格的耳里听起来像昆虫的哀泣一般。他把脖子向左转,却没有出现卡嗒声。他很需要,他需要重新组合排列的声音和感觉,每一块骨头都得进入正确的位置。他把脖子转向右边,脊椎拒绝照做。
“我恨他!”艾斯拉用手掌拍打墙壁,这个动作似乎使他再度充电,驱使他摇摇晃晃地朝盖格走过来,“他丢下我,他就是这么做的,对不对?”他在盖格跟前三公分处停下来,愤怒已渐渐消退,但沉浸在一股凝重的悲伤之中,“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个问题并非来自迷惑或不可置信,而是陈述其不可思议之处。他回到沙发上坐下,瞪着地板上的花纹,“我不敢相信自己感觉有多糟,”他说,“我所经历过最糟糕的感觉跟这个差得远了。”
艾斯拉经历过不同程度的背叛:冷漠疏远的朋友、用侮辱刺伤他的音乐老师、在更衣室里羞辱他的霸凌者,而离婚是双重背叛,到最后,父母对他的爱都不足以将他放在自己的不满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