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龙,鳞虫之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这里的鳞虫,指的就是水蛇之类。《说文》中又有‘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笱水中,即蛟去。’所以,蛟龙与蛇本属同源。实非臣一人之见,自古以来皆有此说。”
皇帝紧锁眉头,没有说话。
李素便继续往下说:“蛟龙者,虽为灵属,但常爱兴风作浪,泽野千里,为害百姓,故而又被称为恶蛟。恶蛟必须在遇到雷电暴雨时,扶摇直上腾跃九霄,方可渡劫化为真龙。臣以为,南海所捕到的,肯定是这种恶蛟。臣记得,在贞元末年时,西川资江也曾抓到过一条类似的巨蛟。当时的西川节度使韦皋令公欲献祥瑞于朝廷,先在街头放置三日供百姓观看,不料那蛟龙居然晒死了。”
皇帝欲言又止,脸上的阴云愈加浓重。
李素道:“当时臣恰好在西川,记得尚在夏末秋初之际,蛟龙晒死后,益州的田野乡间、河塘沟渠之中,到处都是死蛇。有些略浅窄的溪水,都被蛇的尸体堵塞了。”
郭鏦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脱口而出:“竟然还有这种事?”
“正是!”李素趁势对皇帝进言,“所以臣才推断,京城蛇患很可能与南海蛟龙有关。恶蛟既为灵物,自然不甘心被抓,乃使蛰伏之蛇作乱京师,以为警示。”
皇帝冷哼一声,问:“以为警示?警示什么,警示谁?”
李素俯首不语。话说到这个份上,以皇帝的精明,绝对能听出其中威胁的意味。
延英殿中的静穆保持了许久。
终于,皇帝发出一声叹息:“朕觉得神鬼之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二位爱卿认为呢?”
两位臣子不约而同地称道:“陛下圣明。”
皇帝又问:“既然李卿认为,京城蛇患或传上天警示,那么卿有何手段可解其意呢?”
“这……”李素始料未及,皇帝又把球扔回到他头上了。
好厉害的陛下啊,李素不由在心中暗叹。破译上苍征兆这类活儿向来不好干,关键是要能揣摩圣意。按理说司天台监负有此责,但李素刚才胡扯了半天南海蛟龙,就是要把这件棘手之事给抛出去。
波斯人在大唐的朝堂上混了大半辈子,对朝野的风云变幻极为敏感,否则怎能至今稳稳坐镇司天台。蛇患背后到底有没有阴谋,什么样的阴谋,李素还猜不出来,所以绝对不愿沾手。
可是现在皇帝逼到眼前,李素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建议……以扶乩之法在宫中卜卦,以求吉凶。”
“扶乩……能解蛇患之意?”思忖良久,皇帝做了决定,“好吧,就依李卿所言,朕命人在宫中扶乩吧。”
离开大明宫,在寒风凛冽的长安街头往家赶时,东方已微露晨曦。李素和郭鏦沿着朱雀大街并肩行了一小段。郭鏦发现,李素一直在回首北眺,不禁好奇地问:“李台监,可是天象有异吗?”
李素长叹一声道:“京兆尹今后多留意天璇和天玑二星吧。”
“天璇星和天玑星?”郭鏦问,“难道天象真有异常?既然如此,方才在延英殿中,司天台监为什么不报于圣上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家!”
“我家?”
李素冷笑道:“前几日祠部郎中段文昌上了一个奏表,京兆尹不会没有听说吧?”
“你是说……”郭鏦的脸色随之一变。
就在数天前,从西川刚回朝任职不久的祠部郎中段文昌上表,奏请皇帝封后。此表一出,朝野哗然。郭念云封后之事,从皇帝刚登基时起至今,十年中被反复提起,又屡屡落空。最近一次老臣权德舆率众上表,给皇帝施加了很大压力,仍被皇帝借口天候不吉拖延,最后不了了之。
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