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鼠、包子
她端着油灯走了出去,到堂屋里找见抹布,抹布也已经许久没用过,一抖便扬起一阵灰。她拿着抹布,走到院里水缸边,缸里也只剩缸底一点水。她取过木瓢,将就舀出半盆水,搓净了抹布。正要回屋,却听见柴房里传来怪叫声:“你们欺耍我,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是丈夫的声音。
她忙端着油灯,过去推开柴房门一看,丈夫缩着身子躺在那只大木箱上,闭着眼,仍在睡,眉头却苦皱着,身子干瘦了许多,衣裳更脏得不成样儿。丁豆娘瞧着心酸,去卧房里抱了一床薄被子,轻轻给丈夫盖好,这才走了出来。
她发狠一般,用油灯照着,将各间屋子都擦抹清扫了一遍,等忙完,天才蒙蒙亮了。瞧着各处齐齐整整、鲜鲜净净,她心里才轻畅了些。刚才清扫时,她也已经大致想好了下一步寻儿的路。只是不知道还要耗多少时日,丈夫如今已经成了个废人,一直未去营里当值,粮俸怕是保不住了。寻儿子自然是头一位,但这个家也仍得尽力保住。
她吹熄了油灯,在堂屋里坐着稍歇了一会儿,洗了把脸,便进了厨房。生火烧水,舀了些豆面出来,又团揉了两笼豆团。蒸好后,自己吃了两个,又拿了三个放在碟子里,给丈夫搁到堂屋桌子上。又洗了把脸,梳了梳头,而后便挑着两笼豆团,来到虹桥头自己的摊子前。清早进城的人多,赶到晌午时,两笼豆团都卖尽了。她揣好钱,把摊子收拾好,又托旁边的刘十郎帮着照看,随即便进城赶往三槐巷。
刚才清扫房屋、蒸豆团时,她一直在琢磨董嫂的死因。起先她一直以为董嫂是发觉了什么,才会被杀。但后来她猜出了庄夫人的死因,云夫人也承认了。这么一来,董嫂在庄夫人家被杀就有些说不通了。董嫂是装扮成了庄夫人,从云夫人家坐轿子回到庄夫人家,除了云夫人的贴身使女和两个仆妇,外人很难知晓。那使女和仆妇又没理由杀董嫂。那会是谁杀了董嫂?为何要杀?
在厨房里拌豆团馅时,她险些误把盐当作糖霜放进馅里,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凶手本来要杀的不是董嫂,而是庄夫人!
凶手恐怕是预先钻进庄夫人家里等着,那时天已经快黑了,董嫂扮作庄夫人到了庄夫人家,开门进去后,原是要从后门悄悄离开,因而不敢点灯。昏黑中,凶手误把她当作庄夫人,跳出来勒死了她。
这么说,是庄夫人发觉了什么,才招来凶手。
丁豆娘原本是要去追查董嫂的死因,想明白这个误会后,便决计去查问庄夫人死前的行踪,首先便得再去庄夫人宅子里看看。
曾小羊早上先去厢厅打了个旋儿。
厢长没来,只有书吏颜圆坐在桌前发呆。见曾小羊进去,他立刻板起脸问他昨天下午去哪儿躲懒去了。曾小羊赔着鬼笑,嘴里胡乱编扯着,心里却纳闷:颜圆虽然一直爱在自己面前装官长,却一向知道分寸,难得这么直冲冲地臭。好端端一个聪明人,变作了一条硬屎棍。他想了一阵,似乎是从雷老汉化灰不见后,颜圆才开始这么失张失致的。他一定也打过雷老汉那笔钱的主意,那笔大钱至今没有下落,他自然也白吞了口水、落了个空。骑驴摔跟头,却拿路人撒气。
你不给我脸,我就戳戳你腚眼。于是他撩逗道:“圆子哥,这几天你见没见那个栾老拐?”
“我见他做什么?”
“你不是问我昨天下午做啥去了?都赖那个栾老拐。昨天我把税簿交到户曹,出来后急着就要赶回来,迎面来了一顶花檐锦帘的轿子,我刚要让开,那轿子却停住了,轿子里头的人唤我的名儿。我正纳闷呢,那人掀开锦帘冲我笑,我认了半天才认出来,竟是栾老拐。戴着顶翠纱帽,一身衣裳全是崭崭新的销金软缎,吓得我没敢搭话。他却走下来,硬拽着我进了旁边的清风楼。那可是京城七十二家正店里排前头的酒楼,我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