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臭床、烂醉
“来回五里多路,累得脚底生疼,才吃你一顿饭?”
“还有团头那边,我也尽快帮你说成。”
“你可别忘了。”
“咋能忘呢?快说说,你问到了些啥?”
“那船是杭州贩绸缎的,今年正月初三过的税关。船主叫牟清。男女船工一共二十三个。其中的确有个姓盛的船工,名叫盛力。有件事倒是很奇怪,你昨天真的见那船往东去了?”
“嗯,我亲眼瞧见的。”
“那就怪了,昨天那船并没有过税关。而且,从正月到京城后,直到今天,它就再没离开过京城。”
“会不会偷偷过了税关,没被发觉?”
“一块肉能偷偷瞒过一条狗?那些税吏专靠这个吃饭,而且日夜轮班守着,莫说一只船,一只鸭子也休想偷偷游过去。”
“这就怪了,那只船这两三个月来来回回的,去哪儿了?”
蒋冲躺在床上想:难道是老天要我留下来,替堂兄申冤?
但浑身上下无处不疼,这老天耍弄人也太狠了些。而且,自己扮和尚来过这里,那两个贼军汉又认出了自己,不知道贼军汉和楚家的人有没有关联往来?堂兄杀了楚家老二,那两个贼军汉又狠命阻拦我查这件事,两下里恐怕是一伙人。自己伤成这样,动都不能动,不是把性命白送到他们手里?
他顿时慌怕起来,想挣着起身,可才动了一动,浑身上下顿时剧痛起来,疼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一叫,又扯动了嘴角的伤,更是钻心,泪都疼了出来。他大口喘着气,再不敢动弹。躺了一阵,痛消去些后,他忽然想到,自己脸上涂满了药膏,自然是到处都被猎犬抓烂。自己又已经扔掉僧衣,虽然头仍光着,那些人未必能认得出自己。那个男仆见过自己,但刚才听他说话间,应该是没认出来。
蒋冲这才稍稍放了些心,但随即想到,他们听过我的声音,我恐怕得装哑巴,就是嘴能说话了,也不能出声。
他又继续思忖其他防范之策,想着想着,忽然伤心起来。为了堂兄,受了多少惊吓、费了多少气力?如今浑身又被狗咬伤抓烂,便是伤好了,这张脸也到处是疤印,成了花脸鬼,回去恐怕连我娘都认不得我了。堂兄待我再好,情谊再深,能值得上让我这么受苦?
他越想越冤,后悔不该揽上这个害死人的差事,两千多里地跑来受这些苦楚。他忽然无比想家,想自己的娘。想到娘,他忍不住哭起来,可才一哭,脸上、胸口的伤又被扯痛,疼得他咬紧了牙、紧闭着嘴、鼻腔里发出又痛又哀的呜咽。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了。他忙强行忍住,闭着眼一动不敢动。听声音,进来的是两个人,两人走到床边。
“喂!睡着了?”是那个年轻男仆凌小七的声音,“刚才明明醒过来了,又昏过去了?”
“先让他好生养养吧。”声音苍老,是那个看院的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