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儿、逃生
。”
“我吃过了,这两天过节,得去多赶趁几文钱。你也别撂了买卖,白瞎了这好光景。”羊婆说着就利利落落走了。
丁豆娘坐在堂屋旧椅子上喘着气,浑身一阵虚乏。丈夫在里间仍咕哝不止,一直念着儿子的名字,那声气听着既让人厌,又让人怜。一声声,刀子一般割着丁豆娘的心。丁豆娘满肚子怨怒,想狠狠哭一场,但自从儿子被食儿魔掳走后,她心里不知有什么堵着、压着、捆着,越来越哭不出来。
正月十八那天,傍晚风寒,丁豆娘早些收了摊,牵着儿子回了家。丈夫韦植还没回来,她就去厨房整治夜饭。赞儿和他爹亲,每到他爹快要回来时,都要到巷口去候他爹。那天天太冷,丁豆娘不许儿子出去,赞儿就不住地哭闹。丁豆娘刚煮好了一锅芋头,就拣了个大的哄儿子,儿子却仍在哭,又给了他一个,才止住了。他坐在小凳上,一手拿着一个,左咬一口,右咬一口。芋头大,手小,几乎抓不住。
丁豆娘又忙着去烧菜,一错眼,儿子竟又偷偷溜出去了。她刚要追出去,就听到院门外有人尖着嗓子高声叫:“赞儿!鬼!鬼呀——”是羊婆的声音,丁豆娘忙急步赶了出去。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昏蒙蒙中,见羊婆急颠颠跑着,朝巷子北口不住叫嚷挥手。她顺着一看,一个黑影飞速往巷外急蹿,像是一条大黑狗,却拖着五六尺长的黑尾,那尾巴不住翻飞。
丁豆娘看那黑影转眼就蹿到了巷口,赞儿的哭叫声从那头传来,在大声叫“娘”。那一阵京城到处传说有食儿魔出没,形如黑犬,专门掳食幼童。丁豆娘惊得魂都要飞裂,疯了一样,大叫着追了出去。然而,等她追到巷口时,再看不见那黑影,也听不到赞儿的声音了。巷口外是大片田地,昏茫茫中,只有风吹枯草的声音。
丁豆娘高声叫着儿子的名字,在田地里四处奔走寻找,却什么都没找见。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点了火把,一起来找。有人照见地上断续有些血滴,从丁豆娘家门前一直到巷口,出了巷口几十步后,再不见了。那地上有一只童鞋,蓝锦面上用银线绣着一只猴儿,捧着个红桃,是赞儿的鞋子。三天前去相国寺看灯,丁豆娘才给他买的新鞋子,赞儿喜欢得不得了……
梅船要撞上桥梁时,一个年轻男子正坐靠在温家茶食店后面岸边那棵大柳树下。
年轻男子叫游大奇,今年二十八岁,瘦长个,样貌俊气,只是左额上有片疤痕,比柳叶宽长些。这疤原先是一行刺<strike>http://wrike>字“宣毅第二指挥”。他是个逃军。
游大奇是杭州人,父亲是个修皮鞋、结鞋底的小经纪,家计勉强过得。他因生得比里巷里的孩童们出众些,自小便有些眼高。父亲原先给他取名小奇,他嫌太小气,闹着改成了大奇。小营生他瞧不上,总想做些不俗的事来。家里没根底,拿不出大本钱,读书又受不得那寂寞,一来二去,只混成了一个游手帮闲。他自己也不愿这样,却苦于没有其他好出路。正在发闷,杭州屯驻的禁军阙员,发出榜文招募。他个子高,又在勾栏瓦子里学过些拳脚,心想着这怕是个好出路,就去应募。去了一选就选上了,额头刺了墨字,领了利物,一身新军服和一贯钱,便成了禁军。
谁知道进到营里,刀枪弓箭都没摸着,阵法更没演练,军头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套器具,一只鞋楦、一把剪刀、几根大针、一卷粗线、一把钉锤、一个铁砧架子、一张牛皮,让他们跟着老军学做皮鞋、皮靴。他顿时呆了。自己从修鞋匠的家里百般挣逃出来,竟又沦落成个制鞋匠。可是一入军营阶级严,兵卒只能听命,丝毫不能违逆官长。
他们这些长行辛苦制好了鞋靴,将校拿到鞋市去卖,得的钱,一文都没有他们的。而且每月都有定数,做不完还要受责罚。他愤不过,有意拖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