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间假面
2002年6月19日上午。小雨。
仁爱口腔医院。
这是一家民营医院,规模虽然不大,但室内装修很奢华,医疗设施也非常先进,收费不菲,比同行业同类服务的价格贵一倍。仁爱医院的首席医生夏怀瑜介绍说:“我们医院的定位,是为中上阶层提供最贴心的服务。”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自豪。
夏怀瑜今年四十出头,丰神俊朗,文质彬彬,一望便知是一位事业有成的中年知识分子。此前重案队已经走访了数十家牙科医院和诊所,在与夏怀瑜接触时,他认为第二名受害人的烤瓷牙和残存的牙根均出自他手,所以我和沈恕一起来到他的办公室,进一步确认尸源。
我向夏怀瑜出示了死者的牙齿X光片,夏怀瑜又辨认两分钟,笃定地说:“没错,这四颗烤瓷牙和牙根都是我亲手操作的,如果看到患者本人也许认不出来,看到牙就绝不会认错。这个患者拔过牙就再也没来了,我还奇怪她怎么不来补牙。”
我相信眼前这位牙医的专业能力,说:“这位患者的档案可以调出来看看吗?”
夏怀瑜笑笑说:“患者的档案是对外界保密的,但警察执法,当然没有问题。”
被害人生前的牙科诊疗档案很少,只有薄薄的两页纸,对被害人的自然情况登记如下:苗淼,女,出生于1975年2月8日,已婚,居住地为楚原市小韩村美语家园。
我说:“嘿,美语家园,和我是邻居。”
沈恕说:“你家和那小区只隔一条马路,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我白了他一眼,没接话。小韩村离市区很远,城里人去过的不多,我印象里从未向沈恕说过我家住哪,可他随口就来这么一句,好像事无巨细都在他掌握之中,难免被弄得心里咯噔一下。
沈恕装作没看见我对他的不满,说:“那片是光明派出所的辖区,他们报上来的失踪人口里没有叫苗淼的,这里面有蹊跷。”
听听,又来了,全市派出所报上来的失踪人口有几百人,他咋就那么肯定,还具体到某个辖区。
不管他是有意卖弄,还是纯属自然的对话,我都对他表现出来的超强业务能力感到不快。当然,这种不快在我们共事几年后已经转化为绝对的信任和佩服,但在当时却如鲠在喉。像沈恕这样的人,无论怎样低调和亲切,都难免给同事带来压力,需要时间去适应和接受。
夏怀瑜觉察不出我的细微反应,说:“这个苗淼我有印象,长得不错,穿戴时髦,出手很阔气,好像经济条件很好的样子,”顿了顿又说,“有人议论说看她的气质,好像‘二奶’似的。”
沈恕说:“她就诊时有人陪着吗?”
夏怀瑜摇摇头说:“没有,都是一个人。”
出了医院大门,沈恕对我说:“苗淼已经结婚了,妻子失踪,丈夫却不报案,一定有猫腻,咱们这就跑一趟美语家园。”
运气不错,我们把苗淼的丈夫堵在了家里。
这是一套两房两厅的公寓,装修得华丽而俗气,室内脏乱不堪,气味难闻,方便面盒、烟头、空酒瓶、臭袜子扔得到处都是。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眼圈乌黑的男人萎靡在沙发里,愣眉愣眼地看着我和沈恕。
沈恕认出那个男人,叫一声:“李大坤,苗淼的丈夫原来是你。”这个李大坤吸毒,曾参加一个盗窃团伙,被沈恕处理过。
“沈……队,您咋来了?我最近什么事也没干。您……您老可好?”目光迷离而空洞的李大坤也认出沈恕,条件反射似地哆嗦起来。
“得,我比你还小着几岁,就被说成‘您老’了。别胡扯,说吧,你老婆呢?”沈恕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李大坤拍了下脑袋,说:“我老婆?有日子没见了,不知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