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价值的宝贝
“朋友,这就是生活啊!但我也得为自己说几句话,这些书我可都是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呢……我亲自为它们除尘、检查,让空气保持流通,防止虫害、老鼠、光线、热度和湿气。我整天光是忙这些就够了。”
“您其余的收藏都到哪去了?”
法贾望着窗外,皱着眉,同样地反问自己。
“您想像吧!”他回答,以哀伤的眼神与科尔索对望,“除了这别墅、一些家具和我父亲的全部藏书外,我只继承了他的债务。每次我一有钱的时候,就把它花在收藏更多的书上。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就变卖所有能卖的东西,画、家具、高级餐具等等。我想,您也知道何谓狂热的藏书家。但我不只是个藏书家,我根本是个藏书狂,一想到要拆散我的藏书就痛苦得要发狂。”
“我也认识其他这样的人。”
“真的?”法贾好奇地看着他,“我只能这样告诉您,我会在夜里爬起来,失魂落魄地看着我的藏书。我会对它们说话,抚摸书背,发誓对它们效忠,但这一切都是枉然,最后我还是得做决定。决定要牺牲哪部分藏书,来保有其余最让我舍不得和最有价值的宝贝。没人能了解把我的藏书喂给那些秃鹰吃是多恐怖的事。”
“我可以想像。”科尔索说。他却正是做这行的,而且在类似的场合中一点也不会狠不下心来。
“您能想像?不,即使您多活了100年也无法了解。光是要抽出其中的一两本就得花我两个月的时间,61天的痛苦煎熬,还发了高烧。最后它们终于统统被带走了,我还以为自己会疯掉……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却已经过了12年了。”
“那现在呢?”
藏书家对他展示着空空的杯底,好像这就代表了什么似的。
“很久以前我就靠卖书过活了,虽然我不需要什么庞大消费,每个礼拜有人来这里打扫一次,从村里带食物来给我……几乎所有的钱都花在这寂园得交给政府的税上了。”
他提到政府的语气像在说老鼠一样。科尔索做出理解的表情,又看了光秃秃的四壁一眼。
“您也能卖了这别墅呀!”
“话是没错,”法贾无动于衷地同意道,“但有些东西是您不了解的。”科尔索拾起地上一本用羊皮纸装订的书来看,感兴趣地翻阅着。那是度雷尔的《对称学》,1557年,出版地巴黎,是纽伦堡拉丁文版的再版。保存状况良好,书的天地也留得很宽。这样的一本书能让拉邦弟疯狂,也能让任何人疯狂。
“您大概多久卖一次本呢?”
“一年二三次就够了。每次都让我反复苦思许久,才选出一本,然后卖了它。这就是您进门时我所提到的'典礼'了。我有个买主,也是个西班牙人,每年大概来找我两回。”
“我认识他吗?”科尔索试探性地问。
“我忘了您认不认识。”这算是他的回答了,完全没提到名字,“他这几天正会来呢!您刚到的时候,我正在挑选这次的牺牲品。”他在空中挥舞着枯瘦的手,模仿着断头台的动作,黯然地微笑道,“一本牺牲小我、保全大我的书。”
科尔索忍不住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同样主题的壁画。亚伯拉罕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纹路,正挣扎着要下手,另一手向上帝祈求着。在他底下,他的儿子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坐在一颗石头上低着头。金发、皮肤白皙的他像个听话的孩子。远处还画了一只被荆棘勾住的羔羊,让人忍不住想祈求上帝以羔羊来替罪。
“我猜想您也没别的解决之道了。”
“如果有我就不用这么做了。”法贾带着怨气说道,“但世上多的是想剥你的皮、喝你的血的豺狼虎豹,不幸的,世上已经没有像法国安托伯爵这样的人了。您听过他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