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达一年的矿工罢工期间,警方和罢工纠察员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几乎要开战的地步,对此,她在良心上过得去的范围内,尽量保持低调。不过如此一来,也害她在左翼圈子里的政治信用大打折扣。所以,学院派的活跃分子伯萧在此刻提出这份工作邀约,简直是给了她一张重回主战场的门票。
但是,天底下没有白拿的门票。有十多名矿工来上她的第一堂工业社会学,但他们的表现,似乎证实了《晚间邮报》上那位“愤愤不平者”(有提供名字和地址)的批评,说开设这类的课程,根本是拨津贴让员工旷职而已。
一整个下午,对她费心准备但轻松讲授的教材,台下的回应只有简短的“是”或“不是”。下课前,她以老师的口吻请学生下次来上课前写一篇工作日志,然后便仓皇告退。
那天晚上,换掉了罐头鲔鱼,她端出冷冻披萨。
“那,课上的怎么样啊?”
巴仕可故作轻松的问道。她错解为漠不关心。
“不错啊。”
她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他误以为是不要你管。
“那好啊。人多吗?”
“只有十二个。”
“对救世主来说,这数字很好。不过要小心犹大。”
而他就在这里——柯林·法瑞尔,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色俊美净白,爬在别人脸上那种泄底的青色疤痕,他几乎一丝都没有;一头金色希腊鬈发蓬松飞扬,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天生的优雅。要是戴顶垂总的学士帽,再套上一件条纹外套,让他漫步走过亨利学院的中庭,人们绝对会多看他两眼,而且是爱慕加嫉妒的两眼。
喔,糟糕!她绝望的心想,你的阶级意识要高涨到什么程度?叫他犹大实在不应该。他只不过是怂恿她背叛了自己而已。
起初他的确像位救世主。那时候她问,有没有人自愿上台,紧接着却是一片鸦雀无声,空气凝结到几至将她淹没;就在这时,他仿如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阿多尼斯,翩然从绿草如茵的河岸中立起,开始朗读起来。由于感激,她不自觉用施恩的方式赞美他,然而也在罪恶感的刺激之下,又用同样施恩的态度指责他。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在吸气和吐气之间,她确定时机尚未成熟,还不是开放分析团体动力的时候,于是她说:“你认为应该说那种话吗?”
“欸?”改变主题是对的。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觉得那样开安检员太太的玩笑不太应该。你是不是这么想?”
缓缓地,柯林·法瑞尔笑了笑。那是一个微扬而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它仿佛在说,他此刻完全明白她在做什么。
“我怎么想?”他说:“我想的是,不管一个男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的老婆,他都不用去理会别的家伙怎么说。但我也觉得那个安检员活该,你再怎么损他都不为过。只要问问这里的老兄,看他们怎么想,你马上就知道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她明白了,而且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牛排和蘑菇派,配上煨紫甘蓝,绝对是亲自下厨),她试图表达出自己既高兴又惊喜的心情,高兴的是与学生的关系破冰,惊喜的是他们在随后那些讨论中所揭露的深刻情感。
“这绝对是返祖现象,”她说。“这些年纪轻轻的男人说话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回到了一九二〇年代似的。”
“你老是说罢工让劳资关系大开倒车,足足倒退了一个世代,”巴仕可说,又叉起一大块派送进嘴里。
“这跟劳资关系毫不相干,”艾莉反驳。“这是族群问题。彼德,如果你在狼吞虎咽的同时,又要一直看你的表,小心眼珠子会被挤出来。你到底在赶什么?该不会又要播出詹姆斯·凯格尼的电影了吧?”
“不是啦,”巴仕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