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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兰吉大饭店,像一衬竖着的棺材,卡在麦迪逊路上的两幢钢筋玻璃摩天大楼中间。撑着几根斑剥大理石柱的门口,倒像是一个仕绅聚首的俱乐部大门:那里面的会员都遮着华尔街新闻报在打盹,那些穿制服的侍者们托着搁雪利酒的银盘穿梭其中。

    实际的情况也大同小异。兰吉大饭店自从一九二一年开张以来,虽曾偶尔装修过,却没有一样称得上“摩登”,或是“现代化”。阴暗的鸡尾酒廊,仍以按铃的方式招呼侍者,看不见塑料和克罗米的制品,主楼从——门厅、柜台、休息室、餐厅,以至经理办公室——都铺着阴沉、带馊味的旧地毯、发霉的椅垫,以及无计其数的雪茄烟头。

    但是,兰吉大饭店确是一家经营得不错的旅馆。两百八十三个房间大都依年租供给市内各公司团体的主管级人物,或外来客留宿之用。由于房间宽敝、服务殷勤、收费公道,外加据说是拥有全纽约第三大酒窖的餐厅,这类的临时住宿经常在一年前便开始预订。

    兰吉饭店还是市内仅存的一家有弹子房的大旅馆。只有一张台子,褪色的绿毛毡已经磨损不堪。

    在将近七十年的历史当中,“兰吉”一如所有别的旅店,自有着属于它的暴行哀史。心脏病。中风。两件谋杀案。八椿自杀事件,其中跳楼占了三件。

    一九三二年,一位客人在餐厅被一根鱼刺鲠死。

    一九四九年,两名男士裸拥在八楼的一间套房里,因服食过量的镇静剂致死。

    一九五三年,最不成体统的一次意外事件。一个愤怒的丈夫撞开一二零八室的房门,他的妻子正和情夫在床上大唱美国国歌。想不到这位丈夫竟冲出窗口,一个倒栽葱,摔死在麦迪逊路上,玻璃天篷连带遭殃。

    一九六八年,三楼一间公司大套房发生枪战。一人死亡、一人受伤,一名倒霉的侍应生,屁股上挨了一颗子弹。

    管理处自然立即撤销了那份租约。道德伦常这一项,是与兰吉大饭店签长期合约中相当重要的一款。

    撇开这些个案,“兰吉”在基本上仍是一处清静、牢靠、保守的好场地。既合老一辈顾客的口味,连带着也吸引了小一辈的客人。饭店的安全组不算大,它的职责大都是不动声色的赶跑一些酗酒闹事的家伙。彬彬有礼的请走那群歪缠在酒廊里的莺莺燕燕。并且为失物招领一一做成纪录。这是每一家大饭店、大旅社深感吃力不讨好的一份苦差。

    古卓依离开东三十九街的寓所,徒步行来,八点四十六分踏进“兰吉”。她向门房侍者、服务台值日的人员点头为礼。

    推开标着“非员工莫入”的门,走过一道短廊,进入安全组。照例,值凌晨一时到上午九时班的莫巴利,睡在彭伊雷办公室的皮榻上。她摇醒他。他是个邋遢的肥仔,她很不喜欢碰他。

    “怎嘛?”他开口问。

    “起来,”她说。“该你当班。”

    “哎,”他坐起身,打个哈欠,咂砸舌头。“冲杯咖啡吧,宝宝?”

    她瞪他。“不,”口气僵硬。

    他看看她。“冲杯咖啡好吗,卓依?”

    “这还象话,”她说:“一块丹麦酥?”

    “好啊,梅子饼——随便,有得吃就行。”

    “有事没有?”

    “没有,”他说:“九楼几个醉鬼唱唱歌而已。平安夜。称我的心。”

    她将大衣挂入衣柜,提袋塞进办公桌底层抽屉。循原路,穿过门厅、酒廊,到通往厨房的边道。

    厨房正忙着准备餐厅,及各房间点叫的早餐,没有谁跟她说话。没有谁看她。她经常臆想着自己是个隐形人。

    她为彭伊雷先生和自己各冲一杯纯咖啡。莫巴利的照老规矩加两块方糖、两杯奶精。丹麦酥和梅子饼看着不怎么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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