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在这个家里,他的本性得不到张扬,且时时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那个家里洋溢着这样的一种气氛:不论你邓一群取得了怎样的成绩,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你不过是依附这个家庭大树上的一枝细细的青藤。没有这棵大树,你是不会爬得那样高的。但是,现在他下乡,也就只能由着肖如玉住在那边了。
肖如玉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经常回来,邓一群有时回来巧了,也能碰到他们。碰在一起,很客气地聊一聊,但邓一群还是小字辈。有时,意见有些不合的时候,肖如玉却并不站在邓一群这边。这就让邓一群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如果是邓一群和肖如玉发生争执呢?她家里的人则又完全站在她那一边。
我是一个外人。他时时忍不住这样想。他不能不这样想。在这个家庭里,我是无足轻重的,不论我怎样,他们依然可以小看我。我的力量是有限的。邓一群有一种受歧视的感觉,他的心里有一股火,但这股火却发不出来。
从这桩婚姻里,我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但也失去了不该失去的。失去的,就是那得到的代价。邓一群想。在下乡的那段日子里,夜深睡不着时,他会回头审视自己的婚姻。人生很多事情不能两全,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我自己要求的,应该是无怨无悔。可是,自己真的能做到无怨无悔吗?
不,不能。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回到城里的时候,有一次他和田小悦还有过一次单独的会晤。这样的会晤,自然没有别的任何人知道。他们都不想让人知道,也都知道让别人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形。邓一群是在突然间意识到他爱上了她。真的。那是在机关的走廊上,他看见了她。她非常地精神,非常地漂亮。他不知道那一刻,她为什么会那样动人。那种动人是他过去从来也没有发现过的。她看到他笑了一下,问:“什么时候回来的?”邓一群说,刚回。
我现在同她真的是完全平等的了。他想。他想起了林湄湄,想起了葛素芹,想起了肖如玉,甚至还想起了邓阿姨,他发现自己从来也没有主动真正地爱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葛素芹呢?是他在当时的情况下爱的,今天的邓一群,绝对不会再爱上她。今天的他,只会爱田小悦。他想: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一定要征服她。只有从肉体上战胜她,他才能取得精神上的胜利。不知为什么,想到田小悦,他还有一种没有成功的感觉。田小悦是他在心里的一块病灶。
那个晚上,他请田小悦出去吃饭,在广州路上的一家很好的饭店。田小悦对他在那么好的地方请她吃饭感到很奇怪。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感谢他这样做。
田小悦应该成为他的红颜知己,他想。过去当他们在处里还是一名科员的时候,他们就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今天,当他们双双取得成功,反倒隔得远了。他在心里也有一丝内疚,感觉自己像抢了她那个下乡机会似的。事实上,即使他不去,也不一定是她。从她作为一个女人来看,并不适合下去。也许,她报名只是为了表示一种姿态,并不是真的要求下去。她是很有心计的。她是个有魅力的年轻女人。与赵娟相比,她更可爱。机关里很多男人,在心里可能都这么想。
邓一群那个晚上喝了不少酒。田小悦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喝。权力就是胆,权力就是壮阳药。换在过去,他邓一群绝对不敢这么张狂。他向她说了自己在乡下的情况,形容了那里的落后、贫困和艰苦。他相信田小悦下去,绝对吃不了那份辛苦。
酒多了,胆也就大起来。他笑着向田小悦说了很多恭维话。她笑起来,说:“一群你喝多了。”“我一点也不是说酒话。我是真心的。”他在那种酒劲里,对她说了很多爱慕的话,她听得很开心。女人都是这样。她说:“要死了,你也不怕肖如玉知道。”邓一群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