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结果,厂里人都知道了调查结果……可我觉得,那不是事实。”
可我是应该相信你一个人呢,还是相信组织上的结论?
我确实是亲眼所见,科长抽屉里的印章有那么多,只纸袋里,就差不多一个车间里的人个个有份了,还有我没列出来看的好几个纸袋子呢。可他们退给职工的才有几个呀……”
你现在怎么能证明那些纸袋子确实存在呢?
“这……”
小吴同志,我还忙,这个事我们就不要再谈了好不好?”
“楚书记……你、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电话里,传来了吴冬莉强忍着的哭声。
电话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楚书记,你好。我叫吴瑞之,是冬莉的爸爸。”
“您好,吴老师,我们见过面的。”
“楚书记,我首先要向你说明一点的是,冬莉本来已不想再介入这件事情,她毕竟还年轻,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受到的伤害和打击已经大多大多了。就是在今天午后,她回到厂里去,还受到不少人的污辱和谩骂。有人向她吐口水,还有人干脆冷嘲热讽地骂她,包括一些不明真相的工人。有人散布说她是想傍官,拉厂长下水不成,就倒打一耙;还有人把高贯成当成了救世主,说谁往高厂长身上泼脏水就让她不得好死。有些脏话,我这当父亲的是学不出口的。冬莉很委屈,就想认了,管他安排个什么地方,能有个地方端饭碗就算了。是我不甘心,在家里还狠狠地骂了她。我的闺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当父亲的最清楚,看着冬莉家里家外受夹板气,捂着脸哭起来没完,我比谁心里都难受。楚书记,古人有言,‘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也。’这是《论语》中的话,孔圣人说的,我吴家父女做到这一步,也算无可非议了。可古人还有话,‘伏清白以死直兮,因前圣之所爱。’这是屈原的心志。黄宗秉则言,‘死犹未肯输心去,贫亦其能奈我何!’楚书记是有大学问的人,无须我再多言,对这些话自然比我有更深透的理解。我对我的女儿说,且把反腐倡廉为党为国的大道理放在一边,就是为了我们自身的清白,我们也决不可输心!”
楚哲只觉得脸上烫起来,喃喃他说:“吴老师,我很敬佩你的学识和人品……”
吴瑞之越发动情他说下去:“楚书记,我让冬莉三番五次地去找你,也是相信了文如其人的话,敬重你的文品和人品。以你对世态人情的洞察,以你在多篇文章中表现出来的责任心和使命感,我不相信你对钢管厂之事眼下的结局会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父女俩之所以希望你能过问一下此事,是因为你毕竟占着一个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你的话总会比我们一个普通百姓的微弱之声更有些分量。”
“可是,我已经……”
“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很大努力,而且因为你的特殊情况,一定已很让你为难了,作为一个普通教师,我也没有资格再希望你做什么和不做什么。楚书记,你放心,我和冬莉都不会再找你,给你添麻烦了。咱们的国家不还是共产党当家做主吗?咱们不还是社会主义吗?作为公民,我们不是还有谁也剥夺不去的权利和义务吗?这就足够了。其实缺了谁都不要紧,只要别缺了民心和正气,大不了多走些弯路,再多些磨难而已。‘欲为圣朝除弊事,前将衰朽惜残年!’我就说这些了,再见。”
电话“咔”的一声挂断了。楚哲握着话筒,呆呆的,好半天没有放下,眼前依稀是那个高挑、清癯的身影,恍然间又生出一种少年时代面对敬爱而严厉的老师的感觉。
另一个房间里,电视剧《宰相刘罗锅》已经开演了,一群孩子们在稚声稚气地数唱:
天地之间有杆秤,
那秤砣就是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