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们若在六楼,书记就在十楼、或者十二楼;我们若到十楼、十二楼,书记就到十六楼、十八楼去了!”
阎水拍局长想起一份材料毁了他前程的事就窝火,好端端吃了一个窝心脚!当时市政协空出一个副主席位子,市里准备在阎水拍局长和另外一位老资格局长中间选一个报上去。阎水拍局长当时五十三岁,再上一个硬台阶(指担任市委副书记、市政府副市长)已无指望,只能上一个软台阶(指任人大、政协的副职)。而且软台阶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新来的市委书记是一个不按部就班的书记,上任第二天就一个人悄悄去察访环境卫生,随即就以城市“脏、乱、差”为由免了城建局长的职。那段时间市里的局长们个个捏着一把汗。这天书记突然要玻管局两个小时后当面向他汇报工作。偏偏阎局长头一天到某县下乡去了。接到市委办公室通知是中午吃饭时间,赵有才主任哪敢怠慢,嘴里噙着一口饭就给阎水拍局长打电话。那天中午县里领导为阎局长接风,大家刚坐到席位上,阎水拍局长接到了赵有才主任电话,饭没来得及吃,向县领导说声对不起便匆匆往市里赶。可从这个县到市里最快也得三个小时,小虎都将桑塔纳车开到一百四十码了,阎局长还嫌慢。结果还是慢了:阎局长赶到市委,汇报刚结束,局里的二把手余宏进副局长手里捏着一份汇报材料正从市委楼里出来。阎局长将那份汇报材料看完便暗暗叫苦。果然第二天市委大院便传出新来的市委书记对玻管局工作不满意的说法。市政府别的局一些干部甚至说,市委书记指着鼻子将阎水拍那个老家伙训斥了一顿,老家伙从市委楼里出来时,脑门子上全是汗。阎水拍局长那天脑门儿上是有汗珠,但那是赶路急热出来的,却不是被书记“训”出来的。
这件事过后不久,那个市政协副主席的名额就报省里去了。报得当然不是阎水拍局长。据说常委会上大多数人开始倾向报阎水拍局长,但新来的市委书记皱皱眉头,讲了他的意见,大多数人便又都附和市委书记的意见。开常委会仿佛像夫妻俩去商店选购某件电器——书记是极有权威、说一不二的丈夫,常委们只是一群妻子——妻子说这个牌子的电器质量好,丈夫皱皱眉头,说还是那个牌子质量好。温顺的妻子便小鸟依人般地同意买丈夫所说那个牌子的电器。
阎水拍局长此生即与“地厅级干部”这个台阶诀别,只能再干几年到五十七岁时,在“县处级”这个台阶上退居二线。这件事成为阎局长心头的一个隐痛,因此对平时就不怎么看重的余宏进副局长更多了一番成见。第一次给领导汇报工作,有点像一个装扮一新的娇羞的新娘蒙着盖头去让新郎揭。领导就是新郎,汇报材料就是新娘的脸,看上看不上全在揭起盖头那一瞬间。你这个余宏进是怎么搞的?我阎水拍做了政协副主席,兴许你余宏进还有两天局长当。现在?想当局长?做梦去吧你!
阎局长心里这样一发狠,余宏进副局长此生头上那个“副”字就很难去掉了。就像一个男人,从结婚那天起就盘算和妻子离婚,可直到咽气那天还没有离成。
因此局务会上研究调我到局里工作,有几个副职持不同意见时,阎局长很不高兴,他当时不耐烦地打断一个副职的话说:“就这样定了!”随即他又转向赵有才主任说:“有才你明天就发调令,将鱼在河同志调过来!”
我就像一件挂在商店里的衣服,阎水拍局长一句话,这件衣服便被挪到市玻管局这个“衣架”上来了。
后来我对玻管局几位领导熟悉之后,发现他们和阎水拍局长之间的关系有趣得很,尤其是召开局务会的时候。无论研究什么问题,阎水拍局长总是让大家先讲意见。几个副职便唧唧喳喳讲半天。就像一窝小雀,在雀妈妈觅食归来前饿得喊作一团;或者像一个在乡间走街串巷说书唱戏的草台班子,吹拉弹唱各显其能。其中有一个最来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