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祸水
搬动他的人。惟一的办法就是拿热毛巾把尸体的肌肉血管暖着了,边敷边揉,好把僵硬的胳膊放下来。工会主席过来问要不要请个美容师来,张来弟摇摇头,自己走到浴室拿了盆子和热水壶,也不要其他人动手,亲手将儿子的T恤袖子卷上,毛巾在沸水里捞了一把,烫得握不进手也不管,便开始替儿子擦拭,又擦又搓,擦着擦着,泪水雨点样地簌簌掉在儿子的脸上身上,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赶紧过去拉她:quot;老张,不能这样子哇,你这边眼泪掉他身上,赛如硫酸浇身啊,他在阴间里要不得安息的。quot;
江兰也过去拉住母亲,低声道:quot;她来了,这事该派她做的。quot;
张来弟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三爱已经悄悄来了,立在门影里,椭圆的脸儿惨白得像一只鹅蛋,细白的手捂在眼上揩眼泪。张来弟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劈手一下把毛巾就摔了过去,正打在李三爱肩膀上,她身体一晃,摇摇欲坠的样子,却还是伸手捉住了毛巾。张来弟没好气地喝道:quot;你男人死得那么惨,你这当老婆的也不能光跟着享福,也替死鬼尽尽心去!quot;李三爱看了看婆婆和几个大姑子,惊惶的眼睛里泪汪汪的,也不敢回嘴,水还热着,蹲下身就拧着毛巾替江勇擦洗起来。张来弟看她倒还乖觉,气稍平了点,退倒在一张椅子上,连喘带哭,抖作一团。水盆里的水换了十多次,江勇身上脸上的血都被擦干净了,胳膊却还是高高地举着,江兰走过去说:quot;你先把身上其他地方擦了,把寿衣换上。quot;
李三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张来弟吼道:quot;反正是你男人,你有啥不好意思的?难道你要让他脏着身体走?quot;李三爱只站着不动,低了头,也不说话,毛嘟嘟的眼睫毛上泪珠一颗一颗地积聚,一颗一颗地颤悠着,噗,一颗,掉下去。噗,又一颗。一个街道妇女主任出来打圆场:quot;你们男人们都出去吧。quot;
边说边把闲杂人等朝外推,quot;人家媳妇才20岁,站这里她咋个好意思给男人洗身。都自觉点,先出去,出去。quot;
屋子里散得只剩了一些女人,李三爱还是站着,一条血渍麻乌的毛巾绞在手里,却只是不动。张来弟哭骂起来:quot;你个没良心的小婊子,丫鬟的贱命,偏还装什么小姐身子!你赖到明天早上,也得给他擦身子,这事不派你做派谁做?不是你撺掇着小勇就不会搬出家去住,不搬出去住,就不会有这个飞来横祸!quot;越说越恨,纵身跳起来,跺着脚,扑上去一把抓住李三爱的胳膊,狠命地就掐,quot;现在人都弄成这个样子了,我只管你要命!我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他死了我还有啥活头,我只跟你拼命!quot;李三爱木了似的,也不知躲闪,由着婆婆攥住胳膊死掐,边上的亲戚作好作歹拉开了,她露在短袖外的胳膊上已经淤了几大片青紫。那边几个女人窝住了张来弟,这边个把胆大的连说带劝,推着李三爱上去。李三爱似乎是被吓住了,女人们把她推到江勇身边,她终于迁就了,机械地动手给男人解脱裤带,褪下裤子。死者的身体极沉重,她却像没感觉似的,躬下身,半个肩膀支在他腿下,抬空了他的腿,才把裤子都脱了下来,明亮的客厅灯光下,那失血的苍白尸体中间一簇浓密的体毛格外刺眼,随着李三爱挪动他的双腿,中间的那活儿松软地晃动了几下,像一只小小的松果,垂到了一边。李三爱毫无感觉地转身在水盆里捞起毛巾,开始擦拭。从胸口一直擦到腰间,连着下体,也仔细地擦了起来。围观的女人们忽然间静默了,闪避了目光。正擦着,有人敲门,女人们朝外嚷:quot;等会儿!quot;门外沉声说:quot;刑警队的,来找家属调查几个问题。quot;
李三爱动作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