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声
我踏上了去往阿佤山的行程。临行前,我谁也没告诉,包括何冬圃,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支持我的。我什么也没带,甚至手机。阿佤山不需要手机,它只需要淳真质朴、原汁原味的田园生活。它是真正的原生态,是大自然的,也是人类心灵上的。我的心情十分平和,不像是去往一个都市人们印象中荒蛮落后刀耕火种的边塞小寨,而像是去寻找理想中的伊甸园。尽管那里迈出寨子几步就是缅甸的萨尔温江。
它是中国的最西南部分,是云贵高原上的漠河小镇,是中国的阿拉斯加。昆明,思茅,澜沧……还是那条路线,虽然只走过一次,但仿佛这条铺满尘埃的崎岖山路早就镌刻在我的血液中一样,我甚至能记起上次经过的每一处山口,每一个弯道,每一片树林。或许上天注定我的生命就是属于这片红土地的。从澜沧转车往西盟去,路还是那么难走,摇摇晃晃中,我渐生倦意,头靠在车窗边沿进入蒙眬状态。
忽然,司小吟笑吟吟地向我走来,轻轻地捅捅我的肘下。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见是一个黝黑肤色的阿佤姑娘,那两只牛瞳般圆圆的大眼睛让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正是去年初来阿佤山时在车上见到的那个黑牡丹。是你?她粲然一笑,在我身边坐下,开口便问:那个漂亮的阿丽呢?为什么不陪你一起来?记性真好,她居然还记得司小吟。而且她的汉话说得非常标准。
我在昆明城里做小生意,瞧,卖这些东西。她举起手里一叠家织的阿佤无领衫,五彩斑斓,绚丽多姿。真漂亮。像你们阿佤姑娘。当然了,我们阿佤山寨,山有灵性,水有灵光,人有灵气,尤其是女孩子,对爱情既大胆又专一,要爱就火辣辣地爱,要恨就泼辣辣地恨,她们心里容不下一丝一毫的灰尘,就像她们独特的大眼睛一样,永远是透明的。
我赞同地点头,觉得她总结得的确很形象也很准确。那位阿丽……
她在寨子里等我。
我自信地回答。她笑了,然后旁若无人地轻轻唱起来:妹是一只点豆雀,点豆点豆天天说;阿哥心上掉颗粒,长成大树妹来落。歌声幽婉悠长,情意绵绵,像一阵阵清风拂过车上每一个人的心头。我望向车外,暮色渐渐笼上来,四野苍茫,远处的阿佤山愈加显得雄浑深沉,愈加神秘莫测,似乎掩藏着无数诉说不完的故事。那里是阿佤人崇拜的司岗里,他们的心灵寄托。
忽然,一阵如泣如诉的歌声从茫茫大山深处依稀传来,正是司小吟上次唱给我听的那一首:每天想你无数回,阿哥,想你想得掉眼泪,阿哥,因为山高路遥远,阿哥,因为水深要架桥,阿哥,如果我能变成一只小鸟,我愿飞到你的身边,阿哥,因为山高路遥远,阿哥,因为水深要架桥,阿哥,如果我能变成一只小鸟,我愿飞到你的身边,阿哥……
像是听到阿佤山在召唤,我激动地站起身来,恨不得马上冲下车去,我不能确定唱歌的人是不是司小吟,但我愿意相信,是她。
2009年2月初稿2009年4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