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运
敬而远之。那么,被众人疏远了的码头汉子牛宏,每天摸了活路就猫在一边,拿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呀划的,划过后就用脚擦掉。就这么划着,就这么擦着,倒也自得其乐。
谢彩凤活的倒是不一样。上班时间,她一天到晚马脸嘟嘴,轻易不同人交谈,很显城府,却敢与老虎谋皮。老虎,就是码头王癞子书记,他一言九鼎,跺脚成坑。癞子书记到办公室来了,谢彩凤就活泛起来。迎着癞子书记色眯眯的目光,谢彩凤站起身来,把颀长乖巧的自己送到癞子书记面前。
癞子书记当然是来检查工作的。“小凤呀小凤,我布置的工作你完成了吗?”他望着谢彩凤俏生生的脸庞,在她浑圆的肩头上又是摸又是拍。
“完成了,章书记。”谢彩凤噘着小嘴儿,把白如嫩藕般的胳膊举起来对癞子书记说:“章书记你看嘛,人家的胳膊一直搁到桌子上都整红了。哎呀,累坏了累坏了。”癞子书记一把揽过那条胳膊,看了又看,十分疼爱的样子。于是,五十来岁的码头王同二十来岁的姑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起来。更有甚者,就在那走廊上,小的不顾脸面,说是走不动了,从背后扒住了癞子书记,非要癞子书记背着她回办公室。
码头汉子,一根肠子通到底,讲个耿直真诚,见女娃子这样,就骂一声她先人,然后呸的一声走人。背后,未免就把这事当了闲话。好在那女娃老爸老妈已经废了,不然,非叫这女娃气疯不可。不过,这些事牛宏并不晓得,因为他从来不到办公室去,也很少与同事们聊天。
一天下午,码头汉子在嘉陵江边卸一船条石。这是一个阴天,老天拉着一张丧门星脸子,冷风也紧,使人感到了些许的寒意。汉子们把一尊尊沉甸甸的条石从垛上用绳子套好,然后两人一尊抬着往岸上走。他们就这样干着,不一会儿,就暖和了,人也就活泛起来。
谢彩凤是同站上的出纳等办公室干部,在癞子书记的带领下,到江边给搬运工人们送加餐来。在码头,干部给工人送吃食加餐的优良传统已保持了很久。工人们见癞子书记他们来了,就停下来,拿了热腾腾的馒头吃起来。牛宏却猫进船后舱,也不管脏,一屁股坐在了船舷边。他就那么坐着,像入定的老僧般望着缓缓流淌的嘉陵江出神。众目睽睽下,汉子们不知道牛宏为什么发火,一把将谢彩凤送的热乎乎的馒头一下子扔到了江中。在众人的盯视下,谢彩凤悻悻地搓着一双白嫩的小手,显得十分尴尬。“阎王爷也不打笑脸人,我今天是遇见了财神还是怎么了?”
这时间,癞子书记就在前舱喊了起来:“小凤,走了啊,我们还要到吊儿嘴码头呢。”
谢彩凤望着缓缓流淌着的江水,说:“走了,是该走了。但就是走了,也不该虐待自己。”说完,顿顿脚,走了。
等谢彩凤同癞子书记他们走远了,汉子们拿起手中没吃完的馒头开起了玩笑。这个说,这馒头软和绵实,就像那婆娘胸前的两砣肉肉了;那个说,可惜呀可惜,一朵嫩冬冬的夹竹桃花,开放在了癞子脑壳上。
牛宏不晓得怎样就站了起来,他鼓着一双大眼,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显得很是怕人。他低沉地咆哮着:“你两个嚼什么蛆,哼?!”
那两条汉子对此并没加理会,还嬉笑着说:“说哪个,就是说谢彩凤那个骚……”
没等两人说完,牛宏飞起脚来,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先一后栽进了冰冷的江水中。牛宏指着水中的两个人说:“今后,不准你们再当着我的面说谢彩凤的坏话。”
那两人在水中边狗刨边说:“我们说谢彩凤,关你什么事了,难道谢彩凤是你的嫩妈?”
牛宏捡起一块砖头,砸了过去,那砖头在水中砸出了很大的一朵水花。“谢彩凤就是老子嫩妈!你俩硬是以为你们的脑袋很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