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堂女友
事有碍健康,不仅儿童不宜,成人也不宜仿效。
有一回市里领导开会,听民政部门汇报殡葬改革,讨论烧死人、建灵堂之类事项,议题不太轻松。会间宋宜健书记板起脸,把市民政局局长狠批了一顿,指责该局长工作不力,致本市农村死者火化率居全省倒数第一,偷埋死人事屡禁不止。宋宜健大权在握,年轻气盛,训起人用词很硬,不留情面。因此场面凝重,死气沉沉。
忽然宋宜健话锋一转对住了朱一凡:“朱市长,你不同意?”
朱一凡即点头表态,说没意见,同意。
“同意你在那写什么?”
朱一凡写什么呢?写条子,给市政协主席老刘。他俩在本市领导中排名分别为第二和第四,领导们开会排座次,宋宜健居中,以下依次左右,朱刘二人的位子便总是相挨。座位相挨方便做小动作,这种事一年级小孩都会。朱一凡和老刘的小动作跟小学生不同,他们并不交头接耳小声说话,不出声,只动手,写字条。
朱一凡喜欢写字条。他不是“开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吗?不多说话的人并不一定没有表达的愿望,写条子是他的一种表达方式。所谓“领导写条子”大家不陌生,小至幼儿园招生入学,大至干部调动提拔,常听说有领导写条子交代这个交代那个。朱一凡写的条子跟那不一回事,他的条子只在开会时写,通常在会议开得特别沉闷的时候随手涂就,有时撕一张纸写句话,有时写在自己的本子上,更多的是把人家的笔记本抓过来,在上边写几个字,以此与前后左右的人交流。其条子内容多为开玩笑,调节心情气氛,不涉及重要事项,没有实质内容。
宋宜健却不放过,当场追问其条子。朱一凡很镇定,伸手取过一旁老刘的笔记本,打开,当众宣读。原来是一副花圈对联,纯属调侃:“活着不烧死了不埋,身居灵堂心在天堂。”横批是“刘主席健康长寿”。
这一读大家都笑,只宋宜健不笑。
“朱市长你这不对。”宋宜健说,“你到底要咱们刘主席死,还要他活?”
朱一凡说:“检讨检讨。对联删除,只留横批,刘主席健康长寿。”
宋宜健说:“好了,开会。看看接下来怎么杜绝偷埋死人。”
宋宜健就这样,脸一拉下来,想碰谁就碰谁,可不管你排名第几,年长还是年幼。毕竟他是第一把手,本市最高人物,碰碰你不欠资格,无须太多理由。那天他是不高兴了,拿朱一凡的字条说事,表面上是对朱一凡的对联挑刺,指其内容不对,实际上是表达不满,警示朱一凡注意眼下他的不快,不要不当回事,埋头写条子做小动作。宋宜健这么做有些过头了,毕竟朱一凡不是宋氏私人管家,他是一个市市长,本市最高行政长官,虽排名第二加为人随和,也应当受到足够尊重,怎么能如此这般,在这种场合想说就说?换别个谁受得了?朱一凡不一般,他面不改色,与平常无异,特别沉得住气。这当然有些客观缘故,朱一凡脸色一向显黄,比较藏得住情绪变化,不像红脸汉子动不动现形于色。
类似细节还有一些,朱一凡忍耐力超常为人公认。事实上,没有这种能耐,或者说“水箱”没有这般水准,朱一凡怕是当不了这个市长。朱一凡任市长之前,在副市长里排名倒数第二,前任市长姓张,是从邻市调过来接老刘的,时刘市长因身体不好改到政协任职。当年的张市长比较有个性,跟宋宜健合不来,两人共处才一年多,彼此很不愉快。省里发现不行,把张市长调走了,让谁接呢?本市领导层里几个资历较深的候选人各有缘故,用不上,省里有意从省直年轻厅长中物色一位下来,与宋宜健搭档。宋宜健想方设法施加各种影响,直至前往北京找老领导寻求支持,请求不另派员,就从本市提拔。提谁呢,不要别人,就要排名相对靠后,资格相对较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