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幕后黑枪
像头母狼,每天叼食回来,喂一窝狼崽。有时又觉得自己像个蜘蛛,跑来跑去,四面八方织网。网是她的,又不是她的。网中间停着蜘蛛王。现在,她在客厅里训斥两个兄弟,多少像头护崽的母狼了。
马大海、马小波抽着烟,有点小心翼翼。
马立凤说:“你们怎么干打黑枪这种蠢事,就想不出一个正经办法来?”兄弟俩说:“不是我们干的。”马立凤说:“还不是你们找人干的?”兄弟俩说:“已经让他们到外地躲去了,一年半载别回来。”马立凤说:“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你们讲的话我都没听见。”兄弟俩说:“我们什么都没对你讲过。”又说:“他们绝对找不到这俩人,这你放心。”马立凤说:“你们太小看公安了吧。就你们这拨人做事的水平,不留蛛丝马迹才怪呢。”外面街上接二连三呼啸着过了几辆警车。兄弟俩站起来,掀开窗帘看了看:“不行,我们也去外地躲一躲。”马立凤说:“躲什么,那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要紧的是切断来龙去脉。”她叼起一支烟,兄弟俩为她点着。
她喷出烟来说:“最好永远切断,世上没那两个活人最干净。”
兄弟俩面面相觑。马立凤说:“我什么也没说。”
兄弟俩说:“天天去警车查,是您的话,会不会把您扯出来?”马立凤训斥道:“我什么时候像你们这么笨?记住,说话做事都要留后路。哪怕是和你亲姐、亲兄弟、亲娘说的话,都要防着有一天被抖出来。要随时防人,防一切人。”
兄弟俩说:“你放心,我们坚决将来龙去脉彻底切断。”
马立凤没用司机,自己开车到了公安局长关云山家。
关云山正坐在客厅里看膝上的一堆文件,见她到,立刻起身笑迎。
马立凤却对他摆手:“我不找你,找刘翠嫂子聊我们的闲天。”刘翠用毛巾擦着手,白胖光亮地到了客厅里。她和马立凤又拍又拉,同时吆喝丈夫:“快给我们张罗茶水,再洗点水果来。”关云山在外面威风凛凛,在家是个怕老婆的,满脸堆笑应承,还说:“你们在客厅聊,我去书房看文件。”马立凤却拉着刘翠肥胖胖的手腕说:“咱俩去你房间里说闲话,不碍他的事。”马立凤和刘翠拉着手搂着肩,进到里屋亲姊热妹。
在天州,上至书记市长,下至部长局长,家家户户差不多都被马立凤趟平。
几十个夫人都和她亲热着,这是她编织的活儿。会议桌上,男人们面对面。会议桌下,男人们也都到龙福海家中走动。但彼此沟通还是有限。马立凤这样一串,就把一切都搞软搞圆搞活搞通了。天州这部大钢琴,龙福海随便摁哪个键,都会叮当响应,一多半靠马立凤周旋调试。用马立凤的话说,知道一个干部的老婆和家庭,才等于知道他是一个大活人。后门从来比前门更重要。老婆就是男人的后门。
一个满天雷霆的矛盾,串通后门有时两句话就云消雾散。
马立凤知道每个夫人的小算盘。她听她们唠叨,为她们分忧解愁。马立凤一到谁家,谁家夫人就眉开眼笑。有些夫人和丈夫闹纠纷,马立凤也来调解。好几个拈花惹草的男人,全凭马立凤避免了家庭危机。用有些官太太的话讲,马立凤对天州的安定团结贡献最大。还有人说,马立凤像根又甜又软又舒服的长带子,绕来绕去,把一切都绕在一起。
今天,马立凤绕到了公安局长夫人刘翠这里。
两人东家长西家短地说亲热话。亲热话里也有正经话,正经话又比闲话还软活。刘翠说:“我这死老汉,做人太倔,都四十好几了,局长干了多少年,也没再提拔。”马立凤说:“老关这个人只知道过五关斩六将,不知道为自己多着想。”然后便七零八碎闲扯着,说起分管政法委的副书记孙大治一直活动着去省里。他若走了,关云山就是最好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