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们,然后我就能深入分析你了。
他照办了。眯着眼凝视着前方。静静的,黑魆魆的树影,白亮的街道,模糊成一片黯黯的灰白。一种生命的旋律在心头升起,泪水禁不住涌上眼眶。他看见一个疲惫的男人在田野上迎面走来(我看见一个疲惫的男人在田野上走来——他梦呓般喃喃着开始同步叙述),弧形的地平线压得很低很低,背景是灰蓝色的天空。白雾般弥漫的云。男人高大而瘦削,他的衣衫褴褛,神情坚毅,同时又是……冷落的。他走过来,我需要仰视他。他从我头顶走过去了,走出了视觉银幕。原野很空矿,一片荒凉。
远远地,一个围着黑头巾的老妇迎面走来。她左手挎着篮子,右手拿着一根麦穗,黑色的衣服与头巾合为一体。她在弧形的地平线伸过来的大道上走着,地平线依然很低很低。大地是咖啡色的。她走过来了。不知为什么,镜头不是仰拍的,她的侧影一直走出了我视觉的银幕。
路边突然出现河床,刚才还没有。浅浅的水在巨石间流过。水是悲怆的,水边的岩石峭壁是冷漠的。水越来越少,近于干涸了。荒凉的河滩,河滩里流着一线细细的河水,水越来越细。弧形的地平线不见了,咖啡色的大地也不见了,只有干涸的河床,还有就是冷漠的峭壁。
还用再往下说吗?噢,眼前又出现了视觉的银幕了。(小莉一直静静地凝视着他,她在他发亮的目光中看到了他所叙述的一切……)
出现一条咖啡色的河,穿过绿色的田野斜着伸向远方,地平线很低。一个男人正朝远处走去,穿着花衬衫,咖啡色裤子。一会儿,他头上又多了一顶礼帽,他摘下帽子,像是在致意,又戴上。迎面有人过来,两位夫人,黄色鬈发,鲜红嘴唇,影子一样走来,他穿过她们前行了。
又出现山谷。山是黑的,峡谷是白的,两面山是弧形的。
一道河水从峡谷流过来,两边的山一下子不陡峭了,像大鸟平伸的翅膀很宽地展开着。中间白色的天空很宽,江水被阳光照得透明,泛着桔红的颜色。
迎面流来的水又横过来了,卷起灰色的浪头,浪头像漩涡一样旋转着。它的底部依然是桔红的河水,它的上部是灰色的。它旋转着越卷越高,像一个悲哀的女人,把长长的头发一下甩到前边去。听见呜咽的声音。
眼前出现一扇窗户,窗外是一排窑洞。窑顶是相联的平缓弧形,窑顶上面是一排高高的杨树,几乎遮住了大半天空。它们在炎热的夏日中微微晃荡着。一只蝴蝶在树半腰翩飞。像个小小的灵魂……
好了,不说了,累了。他睁开眼。你来给我分析吧。怎么了,小莉?他看着她。
小莉眼里闪着泪水,在黑暗中映出一个透明的世界,四下飘动着蓝色的火焰。她笑了笑,低下头擦去泪水,然后仰起脸:你本来是应该搞艺术的。
我?
你从小是个梦幻很多的人,对吧?
……是。他看了看她,承认道。
她又垂下头,眨了眨潮湿的眼睛,说道:你原本是很善良的人。你从小在性方面压抑着很多渴望,常常独自编织爱情的幻想和故事,对吧?
我……
你是个很念旧情的人,可你常常压抑这种感情。你容易惆怅,可你常常不许自己惆怅。你爱过不止一个女人,经常做有关性爱的梦。你是个七情六欲很强烈的人,不是冰冷的身躯。可你始终在和自己的情欲作斗争。你其实很软弱,不过,你从来不流露,你可以独自忍受。仇恨,嫉妒,耻辱,感恩,同情,这几种感情你都很丰富,你却不让它们轻易暴露。你有很健全的性格,可在你心理深处,却有一点小小的变态。如果有一天,你受到一次脑部创伤,抑制机能被损害,你可能成为一个最狂暴的人。你在压抑愤怒时是不是经常有这样的冲动,恨不能用拳头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