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子提的问题,我回答如下:一,关于高干子弟掌权问题,今天不止一张条子提到,这是个信息,容我调查,思索;二,如果我遇到不公正处理,我的态度是相信时间,时间迟早会作出公正结论的,不过(风趣地笑笑),我目前还未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处理;三,我承认我思想还不够彻底,我将向你们,向更年轻的同志学习,磨砺自己的思想锋芒;四,对金钱,当然是多些比少些好(台下些许笑声),但我并不太看重,我希望整个社会富裕。对女人,我渴望找到一个真正理解我的女人做妻子。
台下反应错杂,有几片掌声,有被打动的注视,有不满的嘘声。
没过一会儿,又上来一张条子:我今天在台下,可把你看得一清二楚了。你每天都像今天在台上一样,严格表演自己的角色。你能不能去掉化妆,有血有肉地讲上几句、骂上几句呢。谁愿意理解你?越理解你越讨厌你。敢念念这张条吗?——一个要拯救你的人。
这是小莉写的条子了。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茞。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固时俗之工巧兮,缅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忳郁邑余佗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屈原:《离骚》
“你那不叫虚伪?你在台上说过一句发自内心的话吗?太窝囊了。”
“我有我的处境。”
“人要这样压抑自己,再伟大的事业都没价值。”
“历史上哪个伟大的事业家不用理智掌握自己?”
“不和你扯大道理了。”
两个人逆着北京展览馆电影院散场的密集人流来到莫斯科餐厅,小莉要请他吃西餐。北京展览馆坐落在北京动物园东侧,原名苏联展览馆,尖塔,俄国宫殿式建筑。餐厅在西侧,紧邻动物园,隔着绿栏杆,可以望见动物园内团团绿树披着尘土,稀稀疏疏的游人围着熊山、猴山慢慢转着,整个园子显得冷清。
餐厅里却是金碧辉煌,上百张桌子都是满满的,一派优雅奢华的气氛。小莉拉着他朝里走,东张西望地寻找着空位。好,那儿有空。她说。一张方桌上,只坐着年轻的一男一女。
李向南却站住了:“别去那儿了。”
“为什么?”
“……我不想见他俩:邢笠和梁君。”
“邢笠和梁君?梁君,就是出卖你信件的那个女人?”
“是邢笠翻出她的信的。”
“我懂。”小莉又朝那儿看了看,“走。”她大大方方挽起李向南,朝那儿走去。“你坐那儿,我坐这儿。”她旁若无人地拉开椅子。
那两位正一边吃一边说笑着,男的还把一叉鸡块喂到女的嘴里,他们并不抬头。不屑旁顾,是这里高雅的吃派。还表示着对挤上来就座者的嫌厌。但是,那位女的略扬了一下眼,登时愣了,她想笑,很不自然,很困难。邢笠跟着抬起眼,目光闪烁了一下,堆出点笑来:“李向南,你们也来了?”
这还用说吗?都尴尬,李向南尴尬,梁君尴尬,邢笠更尴尬,惟有小莉轻松自如。“邢笠,我见过你,你和我哥很熟,对吧?”她双手抱肘,直视着对方笑道。
“啊……”邢笠觉得刚才喝的啤酒一下变成脊背的汗了。
“你是揭发李向南的十签名之一吧?”她含着漫不经心的讽刺。
“小莉。”李向南责备地制止她。她朝旁边一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