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书点。我让他们在这个店里占一面,挂牌设他们的专柜。”
“这……”这个条件太苛刻了,姑娘的眼睛转得更快了,思索着。
“如果你认为这些条件不能接受,那我就走了。在你这儿投资,本来就有风险。”他站起身,坐在一边的金凤也同时立起身。
“你再等等,我想一想。嗯……行吧。”姑娘咬了咬牙,下了决断,“他们卖书不会和我们重复。只会互相促进。我的顾客是他的顾客,他的顾客也是我的顾客,互相当广告。”
他心中得意地笑了,那就签约吧。小姑娘,你很漂亮,很可爱,看得出很有文化——他不由得又扫了金凤一眼,还是要让她去上大学——可你自以为聪明,我能平白无故去帮助那湖南的出版社吗?朋友再好,讲到钱字,都不能不算账。什么大义灭亲?是大利灭亲。钱字面前没有什么亲朋至友。我给湖南那个出版社在北京找下这个专柜,他们付我三万元。你知道吗?我等于分文不花,就成了“京都书斋”的大股东。坐等分红。倘若湖南那出版社知道你们书斋的底儿,又像我这样聪明,或倘若你们知道他们的想法,又像我这样会办事,我就挣不下这份钱了。挣钱要抓时机,一个时机可以值三万元、三十万元,包括“乘人之危”。你不面临倒闭,我能插手吗。小茉莉,我看过报纸上对你的吹捧,也赞赏你办事业的勇气。可我还得算我的账。也不算坑你吧,对你也有利嘛。
“再见,谢谢你的帮助。”茉莉和他握手告别。她的手热而潮,比金凤的手小而细腻。
谢什么?我已经是这个店的主人之一了。你再聪明,有我派来的老家伙有谋略?你当这个店的家,他,副经理,会当你的家。姑娘,我研究过你的情况,上着电大,快毕业了,又喜爱绘画,还在学习,以后你会一辈子搞发行?你对象在上海,结了婚又会有什么变化?变化来变化去,书店就到我手里了。知青店不上税,这儿又是闹市区,门口七八个汽车站,简直是黄金地皮,以后要挣大钱呢。
餐车。先给软卧客人开饭。人少宽敞。那对老夫妇把菜价问了两遍,商议着,要了两个菜:鱼和肉炒青椒。服务员转身要离开,又叫住,把鱼改成木樨肉,便宜些,服务员照办,啊,可以,但也不无不耐烦。
他两手八字放开,独占一桌。葡萄酒,啤酒;冷盘要:炸鱼、香肠、松花蛋;热菜要:烧海参,油焖大虾,鲜蘑菜花。鸡蛋汤?不要,没有好点的?给您单做一碗三鲜汤吧?好。服务员俯身开票,收钱,满脸堆笑。有钱到底痛快。
一转眼,和斜对面老夫妇俩的目光相遇。老太太正把几个自带的煮鸡蛋剥了皮,放在丈夫面前。他们用一种那样的目光看着这里,随即转过去,平平淡淡看着窗外景色说起话来。刚才那目光,他能读出来:现在的服务员真不像话,见有钱的就低头哈腰。这些人的钱也来得太容易了,花天酒地……一辈子革命,不如一年的暴发。
丁丁当当,酒菜上了一桌。老夫妇俩没再往这儿看一眼,他却始终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低着头簇在一起,冷清清地吃着那两盘廉价菜。既显寒伧,亦显高贵。
自己吃得很不安——太排场了,太显阔了,太暴发户了,钱确实来得太容易了。但他又极力使自己坦然:钱是自己挣来的,有钱就能买来享受和优越,这是应该的。他吃得别别扭扭,缩手缩脚:倒啤酒,咕冬冬,轻轻的,不敢出大声;喝啤酒,轻举轻放;放筷子,小心翼翼。连眼都不敢随意四顾。一桌菜摊得太大了,像十亩田,超出了他的视野,他目光只盯着眼前。人们似乎都在冷眼看他。您的汤最后再上吧?服务员的笑脸,对他特别关照。行行。他连忙小声答道,惟恐太张扬,刺激了他人。
自己怎么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他有什么错?随着一杯酒一杯酒下肚,一股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