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最爱的是什么?”
“我最爱活力和智慧。我爱富有智慧的活力,我爱富有活力的智慧。”
“你在讨论会上讲到龙的图腾,也是出于这种原因吗?”
“是。我认为中国是个最值得骄傲的国家,它富于活力,它富有智慧,它是龙,不是虫。”
“你最大的空想和奢望是什么?”
“再活一次。”
“最大的遗憾呢?”
“不能再活一次。”
“你的目标还是为建设一个尽可能理想的社会奋斗,是吗?”
“是。”
林虹垂着眼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李向南笑了:“我想不起什么有意思的问题来,我发现,我本没有必要提什么一系列问题。”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发现我完全了解你。”
沉默。黑暗中缓缓地走着。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觉得自己还年轻吗?”
李向南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是。”
“与十几年前相比有没有变化呢?”
“更珍惜生命了。”
团团树影在他们脚下移过。松柏森森的景山上空缓缓滚动着一轮金黄的圆月。
“你说要使自己的灵魂蜕几层皮,你认为自己的灵魂今后也会蜕皮,也会痛苦吗?”
“是。社会正在蜕皮,所有的人都应跟着蜕几层皮。对于灵魂来讲,生活永远是炼狱。”
“真想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她说。
“林虹,我们……”李向南一下站住,看着她。
“我们永远这样当朋友,只有这样才美好。”林虹在黑暗中劝慰地打断了他的话。
大概是感到就要分手了,他们不知不觉又绕到了倚望楼前,走出了景山公园的大门。然而,他们感到还需要谈点什么,于是,他们在景山公园的门前、在紫禁城护城河旁来来回回地慢慢走着。
突然,不知被一种什么不可知的神秘力量所驱使,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天空,天空中正出现着一个令人惊异的奇观。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白色光盘在紫禁城上的夜空悬浮着。那种光亮,那种若透明又不透明的质感,那种距离,那种庞大的体积,都使人感到一种灵魂被镇慑的神秘性。似乎有一个更巨大得多的力量在俯视着他们,俯视着人类居住的地面。
“那是什么,是飞碟吗?”林虹低声问,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小而陌生。这是自己的声音吗?
“不知道,什么都可能。”李向南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空,他看了一下手表,记住了时间。
与此同时,不少人都像这样被一股不可知的力量驱使着,不约而同地仰起头,看见了这个神奇的壮观。那个巨大的光盘不过半分钟就黯淡下去消逝了。人们依然伫立着,仰望着。好一会儿,他们才收回目光来,面面相觑着,有一种与恐怖相混合的神秘气氛统摄着他们。他们要再过几秒钟才会活跃起来,才会纷纷议论起来。
此瞬间,他们只是一动不动地静立着。
他们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一个点上,在一片静止中,一个活泼泼的小东西像团火一样在不停地运动。那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红背心红裤衩,长长的富有弹性的腿,浑身洋溢着健康活泼的生气。他正雄赳赳地、聚精会神地在公共汽车的站牌下忙碌着。他并不理会天上地下发生的事情。他正在建设自己的事业。
他正把不远处的一堆碎砖运到汽车站牌下面。
他把四五块半头砖单垛码起来,然后双手抓住站牌的铁柱,小心翼翼地踩到砖垛上去。他站得高了,举起手想要抓住那远比他高得多的站牌。砖垛显然太低,而且不稳。哗啦,塌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