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著作回赠你。”
邓秋白举着酒杯,有些难堪地停在半空。他笑了笑:“过去国内政治不稳定,现在形势好了,范兄还是大有作为的。”
“不不,几年来我也时时头脑发热,想作为一番,但已然晚了。精力不行了,眼睛也不行了,脑子也老化了,确确实实有些老化了。”范书鸿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眼睛,重新戴上。他的话中没有什么幽默,含着一丝挺实在的悲哀。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有些黯然。
“研究历史是需要一点历史条件的,”邓秋白感慨地说,“范兄,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三十年前,我没有如约和你们一起回国,一直感到很歉疚。可是,这些年我又常常后悔,当时应该给你们打个电报,力劝你们也不要回国。我犹豫了一天,你们已经登船启程了。”
“我回国,我不后悔。”范书鸿说,“我还是希望儿女们生活在中国。”他指了一下丹妮和丹林。
邓秋白无言地沉默了一下。
吴凤珠自从进了烤鸭店,一直有些神思恍惚,这时突然感到清醒了,思路也活动了:“我们可从来不后悔,而且感到很光荣。祖国有危难,我们和它一块儿度过,这是一个中国人最起码的。都只顾自己跑出去,国家怎么办?”
这种目前最流行的正统语言在这种场合无疑太生硬了。范丹林实在不满意。他对邓秋白笑道:“邓伯伯,不过,我以为科学是没有国界的。”
“怎么没有国界?”吴凤珠已经进入了她固执的思路了,“你搞的经济改革不是中国的?你爸爸是研究中国历史的,不回中国来,在哪儿研究?”
“邓伯伯也是研究中国历史的,可他就没有回国。结果他比爸爸在史学方面的建树要大得多。”范丹林认真地反驳道。
“从个人来讲当然是好,可从……”吴凤珠又要讲她的大道理。
“从对祖国的贡献来讲,也是邓伯伯大。邓伯伯写了那么多书,向全世界介绍了中国的历史和古文明。这难道不是对中国的巨大贡献?爸爸这几十年除了受批判,干了些什么?就是那本《东西方宗教史对比》嘛。”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吴凤珠生气地叨唠着,“你那全是个人主义观点。”
“那我问你,是邓伯伯对中国贡献大,还是爸爸对中国贡献大?”
“不能这样比。”
“那怎么比?妈妈你说,一个人是白受苦贡献大呢,还是做出实际业绩贡献大?”
“我觉得为祖国受苦是最难的。”
“难有什么用?再说,受苦也不一定算多难的事。妈妈,你不是知道赵氏托孤的典故吗?赵氏托孤是托给了两个忠臣:杵臼和程婴。杵臼问程婴:‘立孤与死,二者孰难?’程婴答曰:‘死易耳,立孤难也。’你看,比起做成事情,死尚且都算容易的,你那个受苦算什么难的?”
“你怎么说开赵氏托孤了。”
“我觉得你的愚忠思想挺顽固的,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个典故了。”
“岂有此理……”
“好了,不用争了,”范书鸿摆手打断了妻子不得体的争论,“我觉得丹林的话对:当然是秋白兄的贡献大,他的著作摆在那儿呢。我有什么贡献?没有只言片语留下来。”
“那你为什么还不后悔?”吴凤珠不甘示弱。
邓秋白一直有些尴尬地看着吴凤珠与范丹林的争论,这时笑了笑,说道:“范兄,你们一大批回国的人,虽然几十年来吃了不少苦头,但我以为,对于中国今天民主进程的出现,无疑是起了作用的。”
“作用微乎其微。”范书鸿摇了摇手,“秋白,我回来并不后悔。你没回来,我认为也没错。都是历史造成的。”
“我当时没有回来,完全因为一个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