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向东一脚把烟头碾灭,“这帮老的我早就品透了,就是不高兴,也不能怎么样。”
李海山的脸一下变得阴沉可怕。“你这样讲话,早晚有一天会被杀头的。”他瞅着小儿子冷冷地说。他声音不高,但李向南一下感觉到了父亲强烈深刻的情绪。
“我不管杀头不杀头,我也不搞政治。哥,老实说,我对你那一套政治实在是不感兴趣。中国现在是政治饱和过剩,最需要的是科学技术。”
“科学救国?”李向南看了看弟弟。
“科学救国有什么不对?具体点说,本人认为中国现在最需要、最重要的是两个:一个是计算机学,一个是生物遗传工程。”
“这么具体?”
“是,我研究过的。”
“我不太同意向东的观点,”李文静说,“老是那么偏激。我觉得向南那样的长远考虑挺好的。人应该又有社会理想,又脚踏实地做点具体事。”
“姐姐,让你去古陵当县委书记你去吗?”向东扭过脸反诘道。
“我没那能力。”
“我看你有能力也不会去。你现在压根儿就没有热情。”
“我现在对政治是没什么热情。”李文静垂下眼承认道。
“你现在对什么也没热情,不光是对政治。”
弟弟的话刺痛了李文静,她苦涩地笑了笑:“可能是吧……不过,那我也希望向南能好好干。”
“姐姐,你这种理想主义残余,现在只能寄托在别人身上了。那不过是你们这代人虔诚又可悲的传统人生观的又一曲不值钱的挽歌。”
李文静嘴角搐动了一下,竭力想掩饰地露出一丝笑来,却没有成功。
“向东,你怎么对姐姐这样说话?”李向南责备道。他不喜欢这个弟弟。
“真理都是残酷的,虚伪的安慰才像田园诗。”向东毫不示弱。
“你们争那些干啥?”一直坐在李向南身边的李文敏此时开口道,“现在不是谈哥哥的事吗?我的意见最简单,希望哥哥早点调回北京。古陵那种穷山沟,和北京这儿的文明差几个世纪,生活在那儿没劲透了。”
这是什么谈论?这简直可以说是不同的政治哲学、人生哲学的分歧。李向南来不及理清此时的思想,他抬起头看着父亲:“爸爸,您说说吧。我主要想听听您的意见。”
“我的意见?”李海山沉吟着打量了李向南一下,垂下眼,在烟灰缸上弹着烟灰,“我的意见只有一个,你必须离开古陵。”
“我刚刚在那儿打开一点局面,不能半途而废。”
“爸爸,您为什么一定要让向南离开古陵呢?”李文静委婉地说。
“我说过了。”李海山一下把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内,“一条就够了,他应该去学着尊重、团结同志。”
“爸爸,如果您对我这一点有意见,我以后尽量注意。”
“不行。”
李向南紧绷住嘴唇沉默了。他双肘撑膝俯下身子,划了根火柴把烟点着,埋着头一口一口狠狠地抽起来。
李海山看了一眼被腾腾烟雾包围的儿子,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李向南仍然俯身抽着烟,简单地答道。这声音表明他不准备再和父亲商量什么。
“你觉得我对子女不民主是吗?”
“是。”
李海山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停住:“古陵县陈村中学是不是有个叫林虹的女教师?”他并不看儿子,照例侧对着李向南。
李向南身子猛然搐动一下,感到了问题的来由。他抬起头看了看父亲:“是。”
“她这个人怎么样?”
“爸爸,您是不是想说她和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