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冬夜的火
高的大漫坡,冲着为黄尘和灰雾所弥漫的地平线,冲着那地平线上那几百万年前形成的黑色岩层褶皱,冲着那在冬季里总要变得苍白无神的太阳和若有若无的天空,拉直了喉管,抻开了嗓门,大叫一声:“狗日的,你们到底想让我咋着嘛!我才十六岁啊……”
哦,我的狼群……
我的冈古拉……
为什么要倒塌呢?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百年之躯千年之躯去填那贪婪无底的天坑之缺呢?站住了。为什么不站住了?我的狼群。我的冈古拉……
韩起科就这样,用一种同样怨恨的目光怔怔地回应着高福海的盯视。大约过了几分钟,地窝子门外传来一阵低哑的争执声。紧接着,朱副场长李副场长和几位股长喝退了地窝子门口那些持枪警卫的阻拦,大步跑了进来。不一会儿,赵大疤也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赵大疤是来报告赵光和另一个小分队队员的伤情的,说他俩刚才突然昏迷,体症微弱,危在旦夕。请高福海批准动用场部惟一的那辆卡车,紧急把赵光等人送镇卫生院去抢救。朱、李等人则是请高福海去跟那几十位知青代表见面的。他们告诉高福海,一万多名知青和城市支边青年已经出发了。知青代表请高福海去商谈,那一万多名知青到冈古拉场部后,怎么安置他们。
“怎么安置?你们说怎么安置?你们不是已经跟这些代表在老朱家秘密嘀咕了好半天了吗?”
“谁在那儿秘密嘀咕了?”朱副场长脸微微红起。
“反正不是我。”高福海冷冷一笑道。
“老高……大约有两千来人可能很快就要到了。随后那一万多名知青和支边青年都会到达。这时候再说这种气话,管啥用呢?归根到底,您是一把手,您不发话,我们不是啥也干不成吗?”李副场长劝道。
“你们还承认我是一把手?啊?黑陷阱都布好了,你们现在来找我这个一把手了,拽着我往里跳?”高福海瞪了他一眼。但这些带刺带棱角的话只是在心里咯愣咯愣地打了个转,并没说出口。他非常想斥责这二位一顿。但转念一想,这会儿确实不是跟谁怄气的时候,得抓紧时间先把这一万多名知青的事处理妥了,毕竟人命关天啊!便忍了忍,先给后勤上写了个条,让他们赶紧把卡车派给赵大疤,往大医院送赵光和另一个小分队队员;然后转过身来问朱、李:“那些知青代表还在你们家待着吗?”朱、李答:“还在。”高福海说:“那请你们二位赶紧跟他们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得到正式通知,说中央要派人来冈古拉。能不能请他们给那些还没出发的同伴做做工作,千万不要轻信谣言,盲目往这儿涌。他们也都看到了,冈古拉场部这么一个跟挖耳勺似的小地方,别说安排吃住,就是给他们找个暖和地方干站着,也不可能。听说不少女知青还带着一两岁两三岁大的娃娃。这更不得了了……”“可他们一口咬定,中央已经派人过来了。”李副场长说道。“他咬定不行啊。我没得到通知啊。中央要派人上我这儿来,总得通知我吧?总得让我提前给中央来的人安排个吃住的地方吧?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搞突然袭击吧?这么个简单道理他们不懂?”高福海说道。“现在你说啥,他们都不会听进去的。他们一心想回城。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你们说咋办?”高福海厉声逼问。朱、李不作声了。高福海喘着,而且气着,呆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来吩咐马桂花,马上给镇上打个电话,把这新情况报告给他们,并请示他们怎么办,最好请他们赶紧给各单位下死命令,让各单位派人到各交通道口拦截本单位后续还没出发的知青,“请他们千万别再往冈古拉来凑这份热闹了。”高福海恨恨地叫道,好像马桂花就是各单位那些还没出发的知青似的。马桂花愣怔了一下忙说:“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您自己跟镇领导说吧。我怕我……”高福海瞪她一眼道:“我懒得跟他们说话。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