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说不清道不明
利利索索,总是以十二万分的殷勤和周到,特别是以十二万分的知趣和得体,出现在高福海跟前。上完茶和烟,她总是一边乖乖地呆着去了。假如场长愿意留下来吃饭(这种情况千年难得有一回),她就赶紧上外头的小厨房去和面,剥蒜,上屋后的自留地里摘西红柿豆角,绝对不掺和在两个男人的交谈中。直到他走,(这时,小哈她爸会恭恭敬敬地一直送到路口。她当然不会跟着往外送,但是,)她会故意依靠在自家的门框旁,用一种特别留恋的眼光扫射偶尔还会回过头来跟她和几个娃娃告别的高福海。她会一直用这种目光,把这位场长同志送得很远很远。有一回,她爸不在家。高福海又来了。她惊喜,慌乱。高福海站在门口,听说小哈她爸没在家,转身就要走。她忙取了根皮尺追了出来,说是场部后勤处让她给几位场领导每人做一身上外头去开会时穿的制服,一直也没机会给高场长量尺寸,今天既然来了,就量一下吧。高福海犹豫了一下,回到屋里。她放下皮尺,取烟,沏茶,然后去关门。却听高福海冷冷地说了声:“开着门!”她一怔,忙微微红起脸,只得让门依然敞开着。她量得很慢,却快速地“倾诉”了许多平日一直深埋在心里的话,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对高场长的“崇敬”,“汇报”她从职工干部嘴中听到的许多对高场长的种种“反映”,感谢他这些年来对她一家子人的帮助,也埋怨自己家那位“补鞋匠”如何地不争气……甚至说到,要不是为了找机会报答高场长的恩情,她“真的没那个勇气和可能,在冈古拉的这个家里强撑强熬到今天……”“你还有那几个可爱的娃娃咧!”高福海冷冷地撅了她一句。“那是……那是……还有我那几个娃娃……也为了他们……”她忙拿起皮尺,重新又量了起来。这次,她故意让自己的手在高福海的身上慢慢地拂掠过。很有些男人,受不了她的这种“拂掠”,总是会做出她期待中的那种强烈的反应。等到量腰围了,她站在他身后,双手向前包抄过去,手指合围后,故意在一个瞬间里,没有动弹,并把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轻轻地抵住高福海的后背。一开始,他不作反应。她壮起胆,抱得更紧了一些。他仍不作反应。她觉得,此时的不作反应,应视作为一种默认,便把自己的脸整个儿地贴到他的背上,双手使劲地去搂抱。猛然间,她觉得他有动作了,他抓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腕。她暗喜起来。刚要进一步去贴近他,却觉得抓住她手腕的那只大手越来越使劲。手腕几乎要被他捏断了似的。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倒吸口凉气,又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并摇晃着身子,忙倒退小半步去。这时,他这才松开手,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依然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到最后,问了声:“量完了?”就走了。后来,他仍无事一般地常来看望她们一家,从来不提这档子狗屁事。直到小哈她爸病逝,直到她妈送小哈去哈拉努里镇完中住读,他又来过她家。他把小哈支开,要找小哈她妈“单独谈一谈”。他对她说:“最近不少人到我跟前来反映,说,白天黑夜都有人上你这儿来胡搞。”她妈冷笑说:“胡搞?那,你派人来抓奸啊。”“娃大了……”“哼,娃大了,也是我奶大的……”“今天下午,我要召开个连以上干部会……”“咋的了?想在会上当众处分我?好啊。处分吧。抓吧,干吗不早抓?早抓起我,早把我毙了,多好啊!我就不用费恁大的劲吃恁些苦拉扯这一群狗屁娃娃!你当场长的到今天才来跟我算账。那些公狗不腆着个脸使劲往上爬,母狗能撅屁股吗?嘿嘿……嘿嘿……”“在下午的连以上干部会上,我要当众处分那几个常上你这儿来胡搞的干部。”高福海板着脸说道。“然后就轮到我了,对不?好啊。抓吧。我等你来抓。我就等着去吃你劳改队的定量了。那多省事……哼……抓吧。一会儿我就把几个狗屁娃都送你高场长家去。我就等你来抓。谁要不来抓,谁就不是他爹妈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