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个充满着传奇色彩的身世
隙;待安顿下自己,天色便渐渐暗淡了下来。因为风雪只在风口处肆虐,而高高耸立在西边地平线上的风口,离镇子还有三四公里远。所以,整个镇子显得异常安静。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的气温,好像把一切都冻结了起来,狗不叫猫不蹿,一根根炊烟柱子,也都像是凝固了似的,笔直笔直地悬挂在空中。明净的四野,在晚霞回光返照的映射下,惟有风口处有一小块深灰色的云雾在那儿蠕动翻滚。那块云雾,浓淡不均,像一个软体妖魔似的,无声无息地,时而匐伏蔓延,时而又收缩凝聚,时而特立突兀得让人感到恐怖,时而又千姿百态得让人感到神奇无比。经验告诉人们,只要那团云雾消失,就说明大风已离开风口,人车就能安全通过。但,多长时间它才肯消褪?那就难说了,要看老天爷的兴致和肚量了。
我一直静静地坐在那羊肉汤面店里,静静地注视着那块默默地在跟世人较劲的云雾。后来,我就睡着了,趴在那张特别油腻、又散布着浓烈的羊肉汤味儿的餐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大会儿工夫,面店的经理从人堆里挤过来,用力晃醒我和司机,兴奋地告诉我们:“你们不是要去冈古拉农场吗?哎呀呀,我咋就没早想起这档子事呢?赶紧赶紧,这镇子上有他们的驻点站哩。我刚给那个驻点站打过电话去。奇怪得很咧,这会儿站里居然没人接电话。你看,你们要不要先上那达瞧瞧呢?那达,肯定比我这儿宽敞哩。”
啊,有这等好事?赶紧,发动车。一二十分钟后,我俩颠簸着便赶到山跟前一面大漫坡脚下。那里四处并无人家,孤零零地只盖着两三间带个小院的土房子。小院里长着一两棵孤高劲瘦的白杨树。院门和房墙上都不见挂有任何单位招牌。但人们告诉我们,这就是冈古拉农场“沙黑里克镇驻点站”。扛起行李,敲开“驻点站”的两扇破木门,屋里居然已经有人了,还有灯光。
那“人儿”,就是马桂花。日后我第一任妻子。当时,她肯定也是刚进屋,刚生着炉子,所以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逼人的寒气。而炉膛里的那点寒气又逼得大团大团的煤烟不断从炉子的各个缝隙处往外逃逸。所以,屋子里同时又充斥着呛人的烟气。那女孩一张嘴,简直让我吃一大惊,她说“您”,“您就是来给我们当校长的顾老师?请坐。快请坐。”完全一口纯正的北京普通话,真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进错庙门”了哩。女孩端着一盏煤油灯。这使这间也还算宽敞的屋子的许多角落,都处于一种柔和的幽暗和朦胧之中。女孩约有十六七岁吧。从外表看,她似乎跟别的同龄女孩并无多大的不同,但此时此刻出现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加上她特殊的气质和装束,就使我不得不对她有一点另眼的看待和感受。她脚旁的地板上扔着一件灰布面料的羊皮大衣和一双高腰毡筒。身旁的桌子上醒目地横陈一杆苏制七点六二口径的步骑枪和一条马鞭。脱了皮大衣,她上身只穿一件旧毛线衣(用四五种颜色的旧毛线混织成的),而下身在棉裤外却还加了一条特制的皮裤。这皮裤是用光板子老山羊皮缝制的,只有裤腿而没有裤腰,分别靠两根细细的牛皮带子系扣在腰带上。她的身材在女孩子中算起来,应该还是挺拔的,圆熟的,只稍显单薄。小小的乳胸也显得有点儿平坦。但,因为那件旧毛衣较为单薄,又比较小,绷住了她身躯,加上腰间还很紧身地束了根军用武装带,她那并不尖凸的乳胸,此时还是恰到好处地呈显出了本该的那种生命隆起,再加上刚脱去笨重的高腰毡筒,她脚上只穿着一双灰布缝制的旧袜,或许再加上跟她全身装束和全部的大环境完全不相称的那种文静和文雅、那点忧郁和从容,即便是一眼之下,也绝对能给任何一个陌生人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她就是马桂花,冈古拉农场小分队的副队长,当时兼任冈古拉农场驻沙黑里克镇工作站站长。也就是说,假如小分队的一把手韩起科不在家,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