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这一日的南城,经过李浑来这么一趟,众人的士气又高涨起来。刘延庆虽然明知道援军无望,但是也不那么心事重重了。
然而,让人奇怪的是,原本预计之中的猛烈攻城,在这一天,竟然没有发生。辽军突然停止了连日持续不断的攻城,他们仅有的动作,只是在南城外挖挖濠沟。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让刘延庆意外,连姚兕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仅二十七日辽军停止了攻城,二十八日,辽军也没有攻城。只是零星地,辽军会朝城里打几炮。此时深州城被辽军围得铁桶一般,特别是辽军开始在南城挖壕沟以后,深州与外界便完全断了联系。拱圣军诸将全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对于辽军的突然变化,他们也只能带着种种猜测,静观其变。对于拱圣军有利的是,深州城内粮草充足,不惧辽人久困;但不利的是,这种优势并非拱圣军独有,深州下辖五县,个个都是人口众多、富有丰饶的望县,除了深州州治所在的静安县,辽军很早就攻克了武强县,在这次围城之时,又抽出兵力,先后攻取了束鹿、饶阳二县,尤其是束鹿县的常平仓,积蓄了三万余石粮食,因当地官民心存侥幸,抗令不遵,舍不得焚毁,结果全都落入辽军之手,大大缓解了深州辽军的补给压力。
因此,刘延庆又生出一丝侥幸来:或许辽人准备改变策略,想要长期围困深州。
只要辽军不再攻城,这样的局面,刘延庆是乐于接受的。
但他的幻想仅仅维持了一个晚上,六月二十九日的清晨,便在刘延庆把守的南城之外,一个辽人身着白衫,身上没带任何兵器,单骑驰至城下,朝着城头喊话,要求进城面见姚兕!
刘延庆一面止住打算往城下射箭的部下,一面连忙着人向姚兕请示,得到允许之后,才放下一只吊篮,将这个辽人吊进城中。
“我是为两朝百姓而来!”这个使者一上城头,便用一口流利的汴京官话,如此宣称。
不消说,这是个刘延庆心里非常赞赏的使命。
虽然他还是戴上了一张面具,旁人绝难从他冷冰冰却又不失礼貌的脸上看出他对于这个使者的态度。按着姚兕的命令,他亲自护送着这个契丹使者,前往静安县衙。
他知道姚兕的行辕本不在静安县衙,此时只不过为了要接见辽使,不得不选一处较气派的地方,一时之间,人马调动难免需要时间,因此他故意不紧不慢地走着,为怕被辽使觑出城中虚实,又宁可多绕道路,也要挑着破坏不大的街道行走。
这么着花了好一阵工夫,他才终于将辽使送至静安县衙,他到达之时,远远便望见县衙内外,一队队虎背熊腰的将士,挎剑持戈,盛陈兵甲,一片肃杀之气,心知姚兕必已准备妥当,这才放下心来,伸手请辽使下了马,步行进县衙。
走进县衙之内,肃杀之气更重,衙内兵士,皆是凶神恶煞一般,仿佛立时便要将辽使生剥活吞了。他悄悄斜眼打量辽使,见他表面上虽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眼神却已有几分慌乱,不由暗暗好笑。此时田宗铠早已披甲持剑,站在公厅门口,见着刘延庆与辽使过来,亦不降阶,只是微微躬身,道:“使者请——我家太尉,恭候多时了。”
那辽使脸色更不好看,在公厅前顿了顿,挥了挥袖子,大步跨进厅中。
刘延庆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厅中,便见深州知州、通判、姚兕各据一座,皆是冷冷地望着辽使,并无人起身相迎。
那辽使见着这般情形,顿时怒形于色,亦不行礼,只是倨傲地虚抬了抬手,高声道:“学生范阳萧与义,奉大辽萧签书、韩晋公之令,求见大宋姚太尉……”
他话未说完,已听身后田宗铠一声断喝:“尔敢对太尉无礼!”
那萧与义几乎被田宗铠唬得一抖,但言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