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的人讨教,倘若连他们也认可,他就会在得便的时候,将这些策论代呈给小皇帝,或者转述给皇帝听。
尽管一年之中,也许才有那么一篇策论值得让皇帝知道,但是这也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皇帝的老师早已经不只是程颐一人,根据大宋的传统,两府的宰执、还有馆阁的学士们,都会轮流给皇帝讲课——这就是所谓的“经筵”。小皇帝聪明好学,这一点上他完全继承了先帝的品质,田烈武进呈的这些策论,小皇帝在听到其中的一些观点与事情后,有一次竟然就拿来在“经筵”上问讲课的宰相,两府诸公都是非常精明的人,在小皇帝面前不动声色,但马上就起了疑心,回过头就一直追查到了田烈武身上。
田烈武并不知道,因为两府的宰相们都知道他为人谨慎,不会乱进“邪说”,因此才没有再追究,只是让他去政事堂谈了一次话。宰相们当然不能说田烈武不能向皇帝举荐人才,也不可能说让他不要在皇帝面前乱说话,甚至连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类的话也半点都没有提起,反而夸赞了田烈武的行为,只是委婉地希望他能“慎重”一点……
所以,田烈武完全不知道两府诸公其实是希望他能更本分一点,反而信以为真,对于此事,更加用心与谨慎。而此后,两府诸公们至少在表面上,也就当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了。
于是,阳信侯田烈武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把两府给得罪了都不知道。
这天收到的四篇策论,看起来与往常一样,都是夸夸其谈的迂腐之论。第一篇策论,讲的是如何恢复车战,以车克骑;第二篇,献的是兼并高丽的十条妙策;第三篇则转而向南,大谈谋划大理之策……
田烈武皱着眉头,勉强读完这三篇策论,拿起第四篇,只略扫了一眼,忍不住便摇起头来——这一篇更是老生常谈,献的是攻取燕云之策!
这几年来,向田烈武投书,大谈恢复燕云的,多得田烈武都记不清有多少了,也许有近百人之多吧!
这些所谓的“平边策”,大多不过是书生之见,老于行伍的田烈武自然一眼就看得出其中的天真。但是,汲汲不忘恢复燕云的,可不止是这些徒能大言的不得志的书生们。
武城侯杨士芳、唐康、甚至李敦敏……在田烈武所交游的人中,对司马相公的“和辽”不满的人,比比皆是。特别是武城侯杨士芳,每每与田烈武多喝上几杯,就会跟他大谈李广、程不识这些汉代名将,以及本朝雍熙北伐之失败,一时慷慨激昂,一时痛哭流涕!
在这件事上,田烈武内心深处,其实是莫衷一是的。
他自己是行伍出身,对于出塞击胡,靖边安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向往。但另一方面,田烈武与普通的汴京市民一样,并不把契丹人看做是生死仇敌,他没有杨士芳、唐康、李敦敏这些人的仇恨感、屈辱感,也没有他们的那种雄心。对田烈武来说,辽国与西夏是不同的,西夏人不断侵扰大宋,他还有亲人在与西夏的战争中战死……而辽国,在他的记忆中,就一直是与宋朝和平相处的。
打败西夏后,没有了边事,就该让老百姓好好地过日子了!
田烈武心里隐隐约约是这么感觉的。
不过,这种观点却与汴京市民也是不一致的。汴京的普通市民虽然并不真正仇恨契丹人,也不会真正有屈辱感,但是他们的态度总是易受左右的,如果白水潭的士子们都说不恢复燕云是一种奇耻大辱的话,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慷慨激昂地相信那真是一种“奇耻大辱”。因为战争对他们来说,始终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就如同看戏一样。
田烈武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也许是在陕西带兵时,不知不觉间产生的。
况且,既然是君实相公与子明相公都支持的事,总是有道理的。
但他并没有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