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时间回溯,西夏。
一叠整整齐齐的报纸伸到文焕面前。
文焕诧异地抬头,看见李清的眼中竟有同情——不,是怜悯之色。
文焕心中咯噔了一下,接过了那叠报纸。
这的确是大宋的报纸,从《皇宋新义报》到《汴京新闻》、《西京评论》、《海事商报》,应有尽有,从日期来看,都是过期了的,而且时间也不连续,显然是特意挑选出来要给自己看的。文焕却不知道,这些报纸对于李清来说,其实也是“最新的”。因为将这些东西带出大宋国境,远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得多。
“此木何不幸,羞作汉奸门!”——一行刺目的大字猛然间跃入文焕的眼帘,十个大字宛如十把尖刀同时刺向他,文焕的手顿时哆嗦起来。
“宋朝人以为你降夏了。”李清早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他惨然变色,便淡淡地说道,“如今朝野舆论,皆欲杀你而后快。那些人不用自己亲上战场,所以说起大话来,自是一个比一个容易。据说还有些读书人写了这副对联,贴在你家门上,极尽羞辱之能事。若根据这些报纸所说,宋朝虽然没有学汉武帝,诛你全族,但只怕现在你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令尊已经被这副对联活活气死了;令堂与你的兄弟姐妹们出门都不敢抬头见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都以你为耻!”
文焕心中激烈震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全不真实,但眼前却只觉得天昏地暗,铺天盖地地压向自己,几乎是一瞬间,他便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只剩下一双手还麻木固执地翻动着手中的报纸。
“你已经身败名裂,却还辱及祖宗!”李清轻轻冷笑着,这笑声显得格外的尖锐刺耳,“你们族里已经公议,你父母因为生了你这个汉奸儿子,死后都不得入葬祖坟!”
“你说什么?!”文焕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腾地站起来,眼中似有火焰燃烧待要喷射出来,一双手青筋暴露,早已将报纸捏成一团,紧紧地攥着。
李清却直视着文焕眼中的怒火,目光毫不退缩。“我可没有一个字说谎,所有的一切,都来自这些宋朝的报纸。你忠心的宋朝,已经抛弃了你!他们根本一无所知,只是仅仅因为听信了你投降的谣言!”
“这定是你的诡计!”文焕大吼一声,然后猛地一拳,挥向李清。
李清挥手架住,厉声喝道:“你该醒醒了!这些报纸,夏国可仿制不出来!你仔细看看这一篇文章,这些细节,夏国有这个能力伪造吗?夏国谁又能知道你老家在哪里?谁又知道你家里这许多的详情?”
文焕紧紧地咬住嘴唇,一言不发,鲜血却一丝丝从他的嘴角泌出。
他本是这个家族的骄傲,但如今,却变成了害死父亲,累及家人的罪人!这是何等巨大的转变?他此时还没有倒下流泪,只不过是因为眼前站立的,是他的敌人。
“休说你不曾降夏,便是降了夏国,又如何?你家人又何辜?你曾经为宋朝皇帝卖过命,拼死战斗,有什么理由你非要为那个宋朝把命都丢掉不可?是谁说你只要不为了那个宋朝把命都赔掉,便是付出过再多,也是个罪人?”李清的话如尖刀一样划过文焕的心,“他既不仁,你何必义?他既诬你降敌,便真降给他看看又如何!”
“我和你不一样。”文焕咬着牙,一字字地说道。
“你和我的确不一样。”李清冷笑道,“但是在宋朝人眼里,现在都已一样。汉奸,逆臣,降将!我比你幸运的是,我没有父亲可供他们来气死!”
文焕恶狠狠地瞪了李清一眼,“我只恨我没有早自杀,结果累及父母,如今悔之无及!”
“你现在自杀,却也已经来不及了!”李清讥讽地说道,“你若是死了,便是真相传到宋朝,也别以为那些曾经嘲讽过你,逼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