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石越点点头,端起茶杯,却不就喝,只是轻轻地吹气。高遵裕却已有不耐之色。
便见文焕从怀中取出一幅地图,双手捧起,送到石越的案前,道:“请石帅再看此图。”
石越接了过来,只见在镇戎军熙宁寨以北,石门峡江口好水河之阴,用朱笔画了两个醒目的红圈,两个红圈南北相距之距离,有朱笔标注“十二里”字样。石越看完之后,递给高遵裕,高遵裕只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又递还给石越。
石越这才握着地图问道:“这是何意?”
“这是章祭酒所献之策——若在石门峡江口好水河阴筑此二城,互为犄角,渭州防线可向北推进数十里,此二城可遥遥威胁天都山之夏军,且制威德关之喉,堪称兵家必争之地。”
石越到底不太熟悉这些具体军情,因转头看高遵裕,却见高遵裕苦笑道:“那里的确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正因为如此,一旦我军在那里筑城,西夏必然大举来攻。只怕最终难以筑成。”
石越微微颔首,把地图递给刘昌祚,问道:“此策与奇袭天都山,孰优孰劣?”
刘昌祚双手接过地图,睹视良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末将自认不如。”
石越不由问道:“何以见得?”
“奇袭天都山,其策虽奇,但是除了挫败西夏士气之外,并无大用。万一不成,我大宋精兵难免葬身天都山下。而章质夫此策,同样可以向西夏示威,但效用更大。二城不能筑成,大军可从容退回镇戎军,无孤军深入之危;一旦成功,天都山之敌当睡不安寝。”
文焕笑道:“章祭酒之虑,非止于此。大宋与西夏,虽然边境烽烟不断,但名义上西夏依然臣服于大宋。若是无故兴兵相攻,则是公然挑衅,其曲在我。且必然导致西夏举兵报复,我大宋禁军整编未成,兵士操练未熟,军队粮草未聚,此时之上策,不宜与西夏决战,而应当维持边境之大体上的平静,不动声色地完成战略上的初期布置。若能建成二城,则渭州再增屏障,我大宋之纵深增加,西夏之纵深减少,一旦朝廷决定对西夏开战,大军则可以二城为据点攻击天都山与威德关。且大宋在好水河阴筑城,若西夏来攻,我击退之,秉常纵然上书,朝廷亦有辞拒之。”
石越点头赞道:“此真顾虑周详者。”
高遵裕却有犹疑之色,道:“章质夫之策虽善,但石门峡江口好水河阴是不是真的能筑城,如何去筑城而不被西夏人破坏,却是难事。”
石越点了点头,望着刘昌祚,肃容道:“刘将军,你与文焕一道,去实地勘探章祭酒所画筑城地点,拿一个筑城方案来报上。”
“遵命!”
“此事除你与文焕之外,不得让旁人知晓。”石越又命令道,他越过高遵裕,直接指挥他的下属,高遵裕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石越却浑然不觉。
“遵命!”刘昌祚也似乎完全忘记了高遵裕的存在,躬身一礼,与文焕一道领令退出。
二人出了百泉阁,便见吴安国与第五忠、高伦迎了上来,刘昌祚不待三人相问,已先命令道:“立即回营,挑选一百名精锐的儿郎,有大事要做。”说罢也不停步,径直往柳湖之外走去。
此时,百泉阁某房间的窗边,何畏之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刘昌祚等人的背影之上,一直目送他们出了柳湖。
“潘先生、何先生!”忽然,一个亲兵出现在房门外,高声说道:“石帅有请。”
何畏之几乎被唬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见潘照临正在含笑注视自己,忙略整了整衣服,与潘照临一道跟着那个亲兵往百泉阁正厅走去。不多时,二人便到了正厅之前。这时候何畏之才发现百泉阁内,其实戒备森严,而负责守卫的,从衣着上,都可以看出是安抚使司的亲兵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