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二月十五日。
这一天的汴京,与往常一模一样。络绎不绝的行人从各个城门进进出出。
在汴京南薰门前,唐康骑着一匹白马,一身窄袖素袍,乌黑的长发披散肩头,头上发束用一块白色丝绸包着,俨然便似个浊世佳公子。他的身后,跟着几辆马车,却是他的表姐、义嫂梓儿的车驾。一行人从杭州缓缓而行,终于回到了汴京。
“二公子,你看那个人是谁?”家人指着一个身着黑色布袍,脸容憔悴消瘦,一副失魂落魄神情的中年人惊道。
“是彭简!”另一个家人诧异地喊道。
唐康定睛望去,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彭简?”他的身后,还有大大小小一行,似乎在哭泣送别。四个官差不耐烦地等在一边。
“真是彭简!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说话的家人在杭州已久,看惯了彭简的风光得意,哪里能料到世间沉浮,竟如此之快。
“不自量力,便是如此结果。”唐康冷笑一声。
他此时尚不知道,自那一日的审讯之后,韩维等人又连续经过三场审讯,楚云儿始终不改一词。三人终于结案上报。赵顼认定彭简诬陷石越,竟下诏狱,令蔡确查明真相。蔡确“轻易”地就让彭简服罪,认定那首词是自己所写,动机是因为他在杭州与石越不和,贿赂不成,怕石越报复,所以怀恨陷害。赵顼拿到供词,勃然大怒,下诏夺彭简官命诰身,贬为庶民,发往琼州编管。这场从头到尾都是静悄悄的“石词案”,就这样结束了。而他所看到的,正是这个案子最后的尾声。
唐康又冷冷地遥望了彭简一眼,夹了一马腹,跑到梓儿车前,低声说道:“姐姐,汴京到了。”
梓儿伸出纤手,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南薰门外熟悉的风光,一路旅途劳累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浅笑:“终于到了。”
梓儿的车队,与彭简在南薰门前擦肩而过。唐康甚至没有用正眼去瞧彭简一下,在他看来,彭简从头到尾,都称不上是石越真正的敌人。
沿着东京整齐的街道前行,梓儿的马车,不久便停在了石府大门之前。
阿旺扶着梓儿走下马车,石安早已下令家里的男丁回避,一众丫环婆子,簇着梓儿,走入内堂。阿旺跟随梓儿已久,见她的脸色,由下马车的期盼、兴奋,渐渐变成失望,心知这是因为石越没有在家的缘故。当下一面问石安家的:“安大娘,学士呢?上朝去了吗?”
石安家的迟疑了一下,笑道:“是吧,老奴也不知道。”
她这细微的迟疑,早已落在梓儿眼中。梓儿心里一震,竟是平添了几分郁郁。待到了内堂,众人见礼请安完毕,一一散去,梓儿叫住一个丫头:“明眸,我有话问你。”
明眸连忙停住脚步,转过来敛身道:“夫人。”
梓儿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突然问道:“学士到底去哪里了?你是我桑家陪嫁过来的丫头,须得和我说实话。”
明眸迟疑了一下,低着头不肯作声。
梓儿心中更是怀疑,柔声问道:“是学士不让你们说吗?若是,你就不要说了。”
“没有,没有。”明眸慌得连连摆手否认。
“既然没有,为何又不肯说?”
“婢子怕惹夫人不高兴,学士他……学士他……”明眸显是犹豫不决。
梓儿柔声道:“不要紧的。你但说便是。”
明眸垂着头,低声说道:“婢子听说,学士是去看一个叫楚云儿的姑娘去了。”
时间似乎突然停止了流动,梓儿呆呆地坐在那里,心仿佛被针刺中。
楚云儿在京师临时住的院子,在白水潭学院以南的郊外,叫做“沈家园”。院子不大,很清雅,篱笆上挂满了绿油油的叶子,沐浴在温煦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