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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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母亲,孩儿不孝,害你们担心。”王雱有气无力地说道。
“雱儿,你醒来就好。你爹爹已经决定辞相请郡,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去江宁,离开这个地方,把你的身子调养好。”王夫人微笑道。
王雱大吃一惊,双手紧紧抓住被子,看着王安石,问道:“爹爹,此事当真?”
王安石也笑道:“不错。你安心养病,不要再操心那些朝中大事。我们学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王雱急得身子一晃,道:“此事万万不可。”差点又晕了过去。
他妻子庞氏连忙把他扶好,轻轻给他扶平胸口,劝慰道:“现在不要谈国事了,先好好将养身体吧。”
王雱却不去理他,对王安石继续说道:“爹爹,您常教导我说,好男儿应当以天下为己任,是不是?”
王安石默然不语。
王雱又问道:“您也常教我说,凡事如果不能坚持到最后,就很难取得最后的成功,是不是?”
王安石勉强笑道:“现在有更贤者为之,我们可以逍遥的。”
“贤者?当今之世,谁能比您更有资格称为贤者?谁能比您更有见识?”
“爹爹,当初决意行新法来富国强兵,一振百年颓风之时,您就预见到了新法必定被许多人所不理解,但是您也曾说过,古今变法,能坚持不易者必能克成其功。现在万事刚刚起步,您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
庞氏见王雱说话太激动了,在旁边轻声说道:“夫君,先歇息一会儿吧,身体要紧。”
王雱粗暴地摆了摆手,厉声道:“身体有什么要紧的?爹爹,您说过大宋若不变革,不过百年,必然亡国,五胡乱华的历史肯定重现,是不是?您说过好男儿应当先公后私的是不是?为国者无暇谋身,如果能够看到我中国北伐燕云,收复故土,把胡人驱逐到长城之外的一天,孩儿就算是死了,也无怨无悔!如若放弃理想,就算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滋味可言?”
王夫人嗔怪道:“什么死呀活的,多不吉利。一醒来就谈国事,就算要谈国事,也不急在今天。雱儿,你先好好休息。”
王安石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身体,就是凡事太急惹来的病根。此事再从长计议吧。”又吩咐了几句,王安石便走了出去。方到客厅,就听家人说道:“吕惠卿大人有信到了。”
王安石眼皮一跳,接过信来,拆去火漆,默念道:
……前者邓文约行事失之于孟浪,实误丞相,学子叩阍,是邓文约激起之祸,其意不过是求桑充国之释放,与新法无涉。不过黄口小子,听信一二人之谗,于万言书中谤毁新法,如此而己。此何足道哉?学生闻丞相因此而有归隐之意,实不解也。……新法变革弊政,利在千秋万代,一时为人所不理解,学生以为亦当勇往直前,待到诸法施行,绩效显然,则天下之误会一朝可散矣。……石越者,世所称道,士林颇嘉许,旧党元老重臣视之为“老成少年”者是也,学生闻此人虽于新法多有阻挠不满之处,然而其亦刻意于御前请留丞相。可见当今之世,略有见识之辈,皆知非丞相不能挽此衰弱之局。否则学生不知石越出于何种目的竭力请求皇帝慰留丞相。彼之所善者,冯京、司马光、苏轼辈也,此辈论资历名望未必不可以为相,然石越却如此在意丞相之去留。是石越亦知是非轻重也。……丞相若不复出视事,新法废矣,新法废大宋必亡,丞相何忍见此!……
吕惠卿真不愧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于千里之外把石越的用心解释得“一清二楚”,合情合理,由此将一副大义的重担压到了王安石肩上。爱子在病榻之上的苦劝,吕惠卿悄悄地解去心结,皇帝的知遇之恩,少年时代以来三四十年的理想,国家的前途与命运……这一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