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石越默默地站在一边,竟然背着手欣赏起这千年以后难得一见的大雪来——难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更坏的状况吗?石越不觉自嘲地冷笑着。这个表情落在小头目眼中,更让他觉得这个“怪人”高深莫测。
但是此时在开封南城墙最西边的戴楼门下,士兵们却不得不勉强拿起冰冷的兵器,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装束奇特的男子。白色光滑的奇异衣服,浅浅的平头,头上却没有戒疤,身材高大,皮肤白晳,真是个非僧非俗的怪人!
宋代的官话,发音与普通话很不相同,懂得许多方言的石越也只能够勉强听懂。他停下脚步,傲慢地回道:“我从华山来,我家世代隐居华山,不知道什么路引。”这是早就想好的托辞,但是他的发音却颇显怪异,倒似带有浓重地方口音的开封官话。
使劲晃了一下头,“这里不是公元二零零四年,这里是公元十一世纪!”石越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强迫自己接受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如果不是做梦的话,的的确确是西元十一世纪!作为一个历史系毕业的学生,对于熙宁二年,他有深刻的印象——这一年,王安石开始变法!这两天以来,石越一直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如果是个梦的话就好了,但是梦里为什么会有冷饿疼痛呢?
就在这当儿,去请示的士卒已经回来,不过长官却没有跟他一起来,这么冷的天气,长官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反而把这个来请示的士兵给臭骂了一顿。小头目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毕竟不愿意得罪一个读书人,想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只得挥手放行。放一个奸细入汴京城,不见得就一定能追究到自己的责任;而得罪一个可能有“前途”的读书人,自己就肯定惨了。这点子利害,他还是想得明白的。
想通这些要紧处,小头目立即做了决定——请示上官。有什么不对的,由上官负责去,谁叫他们每个月的钱拿得比自己多呢?这责任也由他们负吧。当下便客气地对石越说道:“这位公子,你先这边请,我得请上官做主,不敢私自放行,你体谅则个。”
士兵们正在交头接耳,猜测着石越刚才举动的意义,见“怪人”朝城门走来,一个小头目径直走到石越跟前,缺少中气地喝道:“你是什么人?有路引没有?”
一片片有如鹅毛的大雪从天空慢慢地飘落,伴着西风在半空中翻滚、跳动,然后静静无声地落在大地上,把刚刚被行人踩出的脚印覆盖掉……
小头目饶有兴趣地听着石越咏诗,心里暗暗称赞自己刚才的决定英明果断——这毕竟是一个读书人受到过分尊重的时代,在下层百姓的心中,有才华的读书人,就意味着前途无量。不过小头目的自得只保留了短暂的时间,当他见石越久久不能吟出最后一句时,自得之情立刻转化成了对蹩脚书生的嘲笑——虽然他自己是绝不会作诗的,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嘲笑人家作不出诗来。
“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总得先活下去。”正是抱着这个信念,石越才决定冒着严寒大雪,来到开封。“我不会垮在开封城外的。”他站起身,拍去身上的落雪,抬头望了一眼这座千年后只存现于典籍中的伟大都市的城楼,从容地迎着那些守城卒走了过去。
石越控制着自己零乱的思绪,抬头打量眼前的开封古城。一眼望不到边的高墙被刻意砌得弯弯曲曲的,像一条白脊背的巨龙,伸向远远的烟霭里。宽达十余丈的护城河边种满了杨柳,树上挂满了臃肿的“银条”。真是雄伟的城市!即便在这样的时刻,石越也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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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溯五个月。熙宁二年十月,如果用公元纪年的话,是1069年,距离第一次十字军东征还有二十六年。
石越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抱着他坐在膝上看雪,一面教他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