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去北部——库尔德难民逃难记
色颇似巴格达的宿敌以色列那路撒冷。路旁班用帐篷连绵不断, 与公路平行的高压电线全被炸毁,公路上全是军车,行人都是军人。一个至少由50辆军车 组成的车队,正在路旁休息。车门上的军徽被黄泥涂抹遮盖住,偶有剥落,则露出红三角上 的黄色降落伞标志,这支戴红色贝蕾帽的部队,显然是共和国卫队的一个伞兵师。
沿途的士兵正搭乘各种交通工具向前推进,40吨集装箱拖车上挤了上百名士兵,从齐 肩高的车帮向外探着脑袋,像运往莱市场的竹篓里的一群鹅。这些士兵还穿着橄揽绿的冬 装,戴着大风镜和毛线风帽,令人想起阿拉曼的隆美尔。没有风镜的士兵用阿拉伯大围巾裹 住头,仅露双眼,浑身上下全是黄土。车身上捆缚了许多白塑料桶,装的是备用汽油和水。 一些挤在军车顶上的士兵为防止打盹时摔下来,用帐篷绳将自己身体捆绑在车顶上。
二十几辆军车组成的小型车队四处可见,兰德罗孚吉普上平架着12.7毫米高射机枪, 车上的士兵肩扛火箭榴弹发射器,头戴苏式钢盔。路边向阳的山坡上,t—72坦克的滑膛炮 塔上晾晒着军毯,士兵躺在草绿色的帆布炮衣上打盹。加榴炮阵地旁是苏制40管车载火箭 炮。空中有编队飞行的四架米—24雌鹿武装直升机,沿公路呼啸而过。右侧是一个简易前 进机场,一架法制SA—3小羚羊直升机正在降落,吹得黄沙蔽日,像VCD盘上的越战。
行至苏莱曼尼亚市阿德纳斯广场,“全陪”命令所有记者下车照相,我惊喜若狂。此处 的军车与难民挤作一处,乱成一团,以致我连车门都打不开。我的80毫米~200毫米镜头 偏又停止工作,光圈环怎么也拧不动。
由此到山口几十公里被军车与难民挤得水泄不通。水牛、阿拉伯马和毛驴拖曳着满载被 褥、缝纫机、大闹钟等的木板车在军车间缓慢挪动。恶息扑鼻,哭喊之声震天。由山里逃出 来的难民目光呆滞,疲惫不堪,肩扛各种破烂行李,一个满脸鼻涕泪水、天真可爱的小孩竟 怀抱一只死去的老鹰。突然身旁响了几枪,可人头攒动,并不见有人倒下。我和BBC的吉姆 双手一撑,爬上一堵矮墙,这时枪声不断,人群大乱,可就是看不明白。回到北京才知道, “新闻联播”还播了我站在军车上的一个镜头,妈妈因为没看清楚,直等到“晚间新闻”又 看了一遍。
在阿德纳斯广场被击毁的萨达姆像下,一个至少有1.90米高的共和国卫队上校拄着拐 杖指挥士兵往前走。在他旁边有一个怀抱婴儿的小丫头,还没有我的腿高,瑟瑟发抖。我把 摄影背心里能吃的东西全掏给了她。
在通往Ca的立交桥下,t—72主战坦克和装甲车封锁了桥面,逃难的人似潮涌, 军队犹如防波堤。士兵们仔细检叠每个人的身份证后方许通过。空中的SA—3小羚羊直升机 用库尔德语大喊:“一切安全,马上回自己家去。”
我和BBC的摄影师吉姆爬上立交桥顶,从这里俯瞰前进的军队和逃难的难民相对而行, 似滚滚蚁群,所不同之处仅是兵蚁与工蚁之别。我不由得想起中的一段话: “士兵和市民的尸体并排静卧,因为他们同属于人民。”
我身旁就是一辆t—72坦克,巨大的滑膛炮直指进山的路口。我身上的“人民中国新华 社”引起士兵的好奇,我干脆摘下昨天摔坏的那台尼康相机递给他们,任其乱按一气,我用 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几句阿拉伯语,得寸进尺地上了t—72坦克。可刚按了两张,跑过来一 个少尉,大声命令我下来,两手比划着戴手铐的样子。我磨磨蹭蹭地往下爬:“雅嘿(兄 弟),西尼夏比(人民中国)。”我被带到一位上尉跟前,主动交出相机,任其制裁。
上尉上下打量了我好半天,笑了。“你不知道上面是军事机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