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死亡之路”
公路顿成天壤之别。这里全是完好的高速公路,双向车道至少有六条快速分道线,交通标志 也醒目,路中央设有水泥隔离装置和钢板防护墙,路两侧是停车线和防护网。整齐的防护网 将高速公路完好地封闭起来。公路上很清静,看不到其他车辆,只有我们的车队风驰电掣, 以100公里的时速飞驰。再向前,公路的中心隔离带被拆掉扔在路北的沙丘上,形成八十多 米宽的宽广路面,曹武官说这完全可以辟作临时机场,供大型飞机起降。小李则提醒人们注 意观察四周,这一带常有人持枪抢劫。这条自约伊边境开往巴格达的高速公路修得尽善尽 美,每十公里一座立交桥,像一条金线将沿途城镇连接起来,完全不亚于我见过的波恩到科 隆的西德公路。
曹彭龄武官是北大世家、俄语系主任曹靖华之子,文学造诣颇高,家学渊博,睹物言 志,不时大发感慨,动人心肺。武官助理小李在北大与我同年级,我在国际政治系,他在法 律系,其连襟陈刚是冰心之外孙,亦是我的摄影朋友。侃起居京朋友,感叹世界真小,海阔 天空一通神侃,不知不觉出去几百公里。
车到鲁特巴附近,立交桥下出现加伪装网的双联23毫米高炮阵地,操炮的士兵头顶钢 盔,懒洋洋地在阳光下打盹。公路两侧的高压输电线像被刀砍过一样散乱一团,巨大的架线 铁塔被炸翻在地。路上被炸毁的40吨油罐车和翻在路旁的巨型集装箱卡车不时可见。公路 上有美国空军标准装备20毫米火神机炮扫射的痕迹,一枚火箭命中路中央的隔离带,钢板 断裂,扭曲一团,一辆公共汽车斜在路基上,大火后风吹雨打,早已锈迹斑斑,失去了本来 颜色。我们的汽车竭力躲闪着弹坑,不料还是轧在一块炸弹皮上,右后胎爆裂,司机紧踩刹 车,横扭着冲出一百多米才停住。
郑大使指着我鼻子说:“唐老鸭,出门前你胡说八道什么来着,看你们的车,先撞坏车 门,再让人走私面粉,现在又车轮放炮,全是你妨的!”我朝他大喊:“我是福将。半个月 前撞断12根隔离桩都没事!这全赖你们小李昨夜看见黑猫妨的!”
趁换车轮之机,大使、曹武官、小李和我跑到附近一个大弹坑旁,武官拣了一块鱼形弹 片说要拿回家做盆景,我拍了张负片对武官说:“我要把这张照片投给北大校刊,让北大看 看她培养出的这帮东西!”
车到Ramadi和ha列为化学武器基地,属重点轰炸目标。我们车队沿一条铁路缓 行,前面是一个小编组站,一列球型油罐车装的不知是什么宝贝液体,正靠在站台上。车站 未遭袭击,一群儿童赤着脚在站前沙地上踢足球。十字街头,一辆大拖曳车正拉着两辆轮式 装甲车向北开去,装甲车上的加农炮直指蓝天。在一幅巨型萨达姆像前,几个共和国卫队拦 住我们的去路,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曹武官用阿拉伯语回答说:“中国使馆!”一位民兵竟 用标准的英语说:“欢迎来巴格达!”曹武官说,这座城就是安巴尔。
16点48分,我们缓缓驶上底格里斯河上的一座旧桥,桥头掩映在树丛中的57毫米单 联高炮历历在目,我们已进入巴格达远郊。成行的树被拦腰斩断,露着雪白的新茬,有人正 用自行车驮着树干往家运。遍地是士兵,荷枪实弹,还有戴红肩章的退伍军人和持AK—47 步枪的民兵。不断有人检查我们的证件,我们仿佛在千万双眼睛中行走。
城区一片漆黑,路口站岗的士兵饿得直向我们要阿拉伯大饼。一张乌黢黢小脸上全是脏 兮兮胡茬子,嘴唇干裂,双睛如豆。干瘦的小手有如猫爪。可见多国部队打击下的阿拉伯弟 兄已经饿得小鬼不如。
使馆内没水、没电、没汽油。车库中所有汽车的油箱全被撬开抽干,我们摸黑卸完车上 的20吨货物,每人泡了一包方便面。武官助理小李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