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把捻战胜负押在河防之策上
从自己做起,且要从小事做起,小事易为难坚持,坚持下去就能起到大作用。从此,两江总督衙门的厨房,夏天再不做冰糖莲子羹,人人都喝夏枯草凉茶,远方来客亦不例外。
“我到宿迁去见陈国瑞,是去跟他核实两桩事。”赵烈文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凉茶后,向曾国藩详细汇报,“我先前隐隐约约听说,僧王咸丰三年在天津附近破长毛北征军时,就是用长围法取得成功的。又听说僧王临死时对身边人说,悔不该,未将长围法坚持下去。我为这两桩事特为去询问陈国瑞。”
“哦,有这样的事?”曾国藩端着茶杯,出神地望着赵烈文。
两江总督幕府的众多幕僚,个个都不是流俗之辈。曾国藩以古人折节问教、礼贤下士的气度对他们优容相持。在长时期的相处中,曾国藩看出赵烈文是这群幕僚中的翘楚,在德、才、学、识、度等方面都要胜人一筹,故而十分器重,一有机会就保举他,但又不让他去上任就职,始终留在身边,以备咨问。
“据陈国瑞说,这两桩事的确都有。咸丰三年冬天,天津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童生闯进僧王营房,自荐奇计。僧王打仗,从来都是独断专行,不听旁人的话,那天不知怎的,破例接待了老童生。老童生说:‘今之计,宜用远围长困法。王所恃者马队,而长毛亦善走,击东则走西,击南则走北,难以获胜。不如改用远围,在百里地外坚筑土墙,四面包围。墙筑成功后,长毛则被围在其中。为什么要这么远呢?因为远则不易察觉,近则易为长毛所知。长毛有十多万人,每月需粮五六万石,没有多久,圈中的粮食就会吃尽。我军只须严兵分守,不必与之战,不出数月,粮尽援绝,内乱自起,再乘机一鼓聚歼。’当时僧王部下不少人讥笑这个老童生的主意迂拙,说一辈子连个秀才也考不中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僧王却偏偏在那老童生的肩上猛拍一巴掌,说:‘就用你这个计策,先给你十两银子,成功后再到我这里领重赏!’后来果然成功了。僧王足足赏了老童生三百两银子。这件事,陈国瑞虽未亲眼见过,但僧王部属们都这样说,可能不是假的。至于僧王临死时说的那句话,则为陈国瑞亲耳所闻。”
“惠甫,证实了这两桩事后,你是不是就赞成省三提出的防沙河、贾鲁河的方略呢?”曾国藩审视着赵烈文。
“是的。”赵烈文坚定地说,“我原本就赞成刘军门这个主意,这次从宿迁回来后,我更坚定了这个看法。跟踪追击不成,重点防卫也不成,我们当思改弦更辙。当年孙传庭就是用围堵的办法对付流寇的,僧王又有成功的战例在先,大人不必再犹豫。九帅复出,新湘军已练成,形势更为有利。大人的湘淮军以及豫军皖军负责守沙河、贾鲁河、淮河、黄河防线,九帅的新湘军从鄂北出兵进剿,合围之势一成,就是捻军的灭亡之日。”
当赵烈文把最后一口夏枯草茶喝完时,曾国藩也最终打定了主意。兵力不足,启用河南、安徽两省的绿营,尽管他们不中用,也要严厉责成他们守住。
这是一个重大的战略部署,曾国藩经过反复周密的思考,又有前明将领孙传庭和当今僧格林沁的胜例在先,他坚信这个方案是正确的。但它毕竟牵涉面太大,动用的力量太多,且在短期内不易见效果。为昭郑重,他将河南、安徽两省巡抚及湘淮军的带兵大员召到徐州,面授机宜。
河南巡抚李鹤年、安徽巡抚乔松年和湘军大将刘松山、张诗日以及最近奉调驻扎济宁城的鲍超,还有淮军大将刘铭传、潘鼎新、张树珊、周盛波,再加上陈国瑞,一齐端坐在剿捻钦差大臣的白虎节堂(一年前,它是徐州知府衙门大堂),恭听新的军事部署。曾国藩将一年来的剿捻之战作了回顾,归纳为“进展缓慢,战绩不佳”八个字。他没有把责任推给带兵的统领,坦率地承认自己指挥欠方,有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