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重踏奔丧之路
过得去,我一查淮盐,他就又怕又恨了。关键还是在德音杭布身上。此人既贪又蠢,为了不在军营吃苦,真是不择手段,这人终究会吃大亏的。文、陆正是利用他的愚蠢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却一点都看不出。日后朝廷查出是诬告,惩办的又是他,文、陆都会赖得干干净净。”
“大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看我们得先下手!”
曾国华杀气腾腾地走到大哥身边。
“你说怎样下手法?”曾国藩两只三角眼里,射出冷气逼人的凶光。
“杀掉德!”曾国华低低地但却是沉重地抛出三个字。
曾国藩望着六弟,两把扫帚眉连成一条横线,阴沉沉的脸上没有一点表示。他抬起左手,慢慢地抚摸着垂在胸前的胡须。康福神色庄重地说:“六爷说得对。德音杭布一死,那个折子也就吹了,还为我们湘勇拔去一个眼中钉。大人,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我会像捏死一只蚊子一样干得干净利落。”
曾国藩仍旧在抚摸着胡须,仿佛那是一个智囊,可以给他以启迪和智慧,又仿佛那是千军万马,可以给他以勇气和胆量。终于,他将胡须向右边一甩,霍地站起来,两道阴森森的目光朝康福、曾国华扫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这是一个经过反复考虑后而决定的杀人的信号,曾国藩身边的人都清楚。
“六爷,我明早和芗泉一起去南昌,你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康福摸了摸腰间的新腰刀问。曾国华沉思一会儿说:“你要耐着性子,寻一个好机会,最好让他死在文俊、陆元烺的衙门里。到时,我再要大哥给朝廷上个折子,告他一个谋杀之罪,让他们一世脱不了干系!”
康福、蒋益澧走后的第四天傍晚,文俊衙门的袁巡捕急匆匆地来到瑞州,哭丧着脸对曾国藩说:“曾大人,德大人德音杭布昨夜被人暗杀了!”
曾国藩心中甚喜,脸上故作惊讶地问:“德大人在南康好好的,怎么会被人暗杀呢?”
“德大人他,他不是死在南、南康,而是死在南、南昌。”
袁巡捕一着急,说话就有点结巴。他有意慢点说,“德大人早在十多天前就到南昌来了。昨夜,文中丞请他来巡抚衙门议事。两人在书房密谈。一会儿,文中丞外出方便,回来一看,吓了一大跳,德大人已倒在血泊中断了气。文中丞立时命人封锁衙门,却找不到刺客的踪影,文中丞已下令四处严查。”
袁巡捕说到这里,凑近曾国藩耳边把声音放低:“文中丞因德大人死在他的衙门里,当时又无第三人在场,心里有点怕,怕说不清楚。”
“干得好,康福有心计。”曾国藩心里想,口里却严峻地对袁巡捕说,“德大人是朝廷派来的留都郎中,圣祖爷的后裔,当今皇上的叔辈,就是本部堂亦敬慕他,兵凶战危之地,从不让他去。他住在南康,有一队亲兵专门保护,现在却无缘无故地死在文中丞的衙门里,又没抓到刺客,叫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说罢,拿出手绢来擦眼睛。袁巡捕见状,也只得陪着流泪,又结结巴巴地说:“文、文中丞自知保护不力,有负朝廷,故遣卑、卑职恭请大人到南昌商、商量,一起捉拿凶手归、归案。”
曾国藩冷冰冰地说:“瑞州军务繁忙,我如何离得开!”
袁巡捕哀求道:“文中丞一再叮、叮嘱卑职,务必请大、大人放驾。”
曾国藩心想,不去看来不行,今后朝廷追问起来,也不好回话;去呢,又有点心虚。他坐在椅子上,做出一副又哀又怒的样子,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深恨自己胆气薄弱,缺乏董卓、曹操那种乱世奸雄的禀赋。这事做得神鬼不知,天衣无缝,你怕什么来?曾国藩经过这样一番心理上的自责自慰后,胆子壮起来:“好!我明天和你同去南昌,一定要把这件事有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