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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京师各门贴出了罢亲征的圣谕,恰似一剂凉药,混乱局面很快平息下来。跟着,朝廷封达素为安南将军,带领索洪、赖塔两员大将率师南下增援,阻击郑成功,京师就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繁华。
长街上人来人往,又变得热闹了。
远远走来两个人。前面一个穿了件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肥大长衫,人几乎被淹没了,却挺胸凹腹地迈着洒脱的步子。不管他怎样强打精神,也掩不住那一脸菜色和深陷的眼窝显示出的贫寒。后面一个短打扮的佣工,打着一袋米,亦步亦趋地随着,摇摇晃晃。
佣工一翻肩膀,把米袋放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怎么又歇下来了!quot;穿长衫的跳着脚大声嚷叫。
“唉,实在对不祝让小人再歇口气。quot;佣工低声下气。
“歇气,歇气!象你这么干活,什么时候才能到家!quot;穿长衫的喊叫得更凶,招得街上行人和闲汉围上来看热闹。一个高大的穿灰紬袍的汉子分开众人,问:“这是怎么啦?quot;瘦骨伶伶的佣工身躯单薄得象块木板,眼泪汪汪地连连说好话:“小人不好,小人不好,误了大爷的事!实在气力不佳……”雇主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没力气就别拿这份脚钱!quot;一看穿灰紬袍的汉子高直的鼻梁两边闪动着一双炯炯虎目,气概不凡,大有爱管闲事的劲头儿,他连忙解释说:“大爷,我雇他扛米,可他倒好,三步一停、五步一歇,一顿饭工夫,走不出半里路,我能不急吗?家里等米下锅呢!”
那双浓眉下的虎目一转,直射佣工:“你也是个男子汉,这六七十斤的小玩艺儿,你就这么吃劲儿?quot;佣工看看雇主,又看看围观的人,不知怎的伤心起来,叹息道:“我哪里当得了佣工打得了米啊!……先祖乃前明刘大学士,我……唉!quot;他抱着头蹲下去。
人群一片惊讶议论声,灰紬袍汉子不由得倒退一步,上下打量这个穷途落魄的贵公子。不想那雇主惊叫道:“天哪!
你是二宝表兄?……咱们是亲戚呀!”“你?……”佣工吃惊地站起来,瞪大眼睛。
“唉,我是张松江之孙,咱们是姨表亲啊!quot;雇主又喜又悲。
人群中一老者笑道:“既然都是贵胄,又是亲戚,就别难为人家了,把米分给人家一半就是。quot;雇主红了脸:“这……可不行!我家断炊两天,好不容易厚了脸皮向求告,才得了这五斗米、二百文钱……”他咬咬牙,转向佣工:“表哥,一同到我家去吃顿饱饭吧。quot;说着,他挽挽袖子,自己去打那袋米。他还不如他表兄,那袋米竟纹丝不动,人群中腾起一起哗笑,打趣、嘲骂此起彼伏,表示着强者对弱者的轻视,发泄着对潦倒的贵公子的幸灾乐祸。两个瘦弱又胆小的豪贵子孙又羞又窘,竟互相搂抱着哭了,其中一个嘴里还呜呜咽咽念着quot;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灰紬袍汉子没有笑,他伸手攀住路边一棵槐树的胳膊粗的树干,略一抖腕,quot;喀吧quot;一声就撅断了,略事修整,交给两位quot;贵公子quot;,说:“两个人抬着走吧!quot;两人抬着米袋,趔趔趄趄地走远了,围观的人才议论着、说笑着、叹息着慢慢走散。灰紬袍汉子拦住一位须发灰白的老人:“刘大学士、张松江是什么人?”老人正沉浸在今昔感慨中,不在意地顺口答道:“那都是前明崇祯朝的宰相啊!谁料子孙败落至此!……”他又回到自己的感慨中,轻轻摇头叹气,慢慢迈步,嘴里喃喃地念着:“五斗米,五斗米,两公子,抬不起,枉读诗书怨劬劳,乃祖乃父岂料此?……”灰紬袍汉子一动不动地站着,象一尊矮粗厚重的铁狮子,他在沉思。几名牵着马的王府护卫近前跪请王爷回府,他才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