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一个英雄跟猫一样有九条命。谁能相信英雄的死亡?有人就喊起来:“我们的白狼!我们的白狼!”
对方阵上马上回应:“我们的白狼!我们的白狼!”
两边喊声合在一起,比打雷还要厉害。那地方是山区,苍天低低地弯下来,弯着弯着就轰隆一声破了,滚下大团大团的冰雹,当地人叫下冷子。冷子跟炸弹一样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坑,密密麻麻,石头都被砸开了缝。两个混战中的好汉差点被砸晕,脑壳上起了发面疙瘩,充血的红疙瘩,身上全是青伤。两个好汉不打了,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老天爷插了一扛子,再打下去就没意思了。
砸伤了好多人。
杨土司后来死了,死得很悲壮。红军长征途经安多藏区,杨土司以几十万公斤的粮食接济大难中的红军。自离开江南大地,这支饥饿的大军第一次吃饱了肚子,一鼓作气击溃甘军鲁大昌,马不停蹄吃掉胡宗南一个整编师,从容进入陕北。
蒋介石对杨土司恨之人骨,密令鲁大昌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杨土司。
当时由宁海军投过来的韩进禄旅,军纪不严,官兵冲进杨土司所辖掸定夺,一把火烧了这座大寺,自明朝以来所藏的各种绝版经卷化为灰烬。尕司令大怒,要韩旅长执行战场纪律,韩旅长大叫:“我的兵谁敢动,烧几间房子又没伤人命。”
“你不动手我动手呀。”
尕司令把韩旅长的掌旗官从马背上揪下来,拔出河州短刀,脖项里一旋,脑袋被卸下来,丢到地上。
“砍你的掌旗官等于砍你的头,念你是一旅之长,先饶你一回,再有违犯军纪者,不要再脏我的手,也不要污了兵器,就用裤带把自己勒死。”
韩旅长只敢鼓眼睛,不敢言语。那一旅人马是打西宁投来的,都听韩旅长调遣。尕司令一走开,大家就嚷嚷:“河州城没打下,窜到藏区当和尚当圣人,咱成孔圣人了,日他的,原本指望着来发横财哩。”大家这么一嚷嚷,把韩旅长给弄燥毬子了,韩旅长就问大家,“想不想发财,嗯?”
“想,都想疯了。”
大家拍胸膛,里边装着一颗发大财的心。
“旅长,咱听你的,你说咋弄咱就弄。”
韩旅长马鞭子往东方一指,“从古到今,宁往东挪一寸,不往西走一步,我今儿个就领大家去好地方。”
地图打开,甘肃省最富庶的地方在陇东天水。“去天水,去天水。”韩旅长跟尕司令分道扬镳,去天水当土匪。民国土匪多,不是我一个,韩旅长号令全军:抢,抢光,抢他狗日的,穷人、富人一起抢。天水城变成了地狱。几年后,陕军杨虎城派兵西征,剿灭了这一支悍匪,富庶的天水大地变得跟月球一样荒凉,大家还以为到了新疆大戈壁。
尕司令勒住马缰问队伍,“谁还想当土匪,赶快走,韩旅长没走远,我不拦你。”队伍里又少了一些人。队伍还有八九千人。尕司令说:“烂人走开,走远,我不稀罕那些烂脏人。”尕司令连问三遍,没人走开。他以为队伍这下子干净了,他就放下心。
队伍开到了夏河。老远望见群山环抱着拉不楞寺,这是安多藏区的中心,是嘉木祥五世与黄氏家族的地盘。寺庙的金顶闪闪发亮,河水穿城而过,市面繁华,跟天堂一般。尕司令有言在先,多少颗贪婪的心猛跳着,强忍着,嘴巴里干涩涩的。老远看见几个回族长者走过来,长者是来乞求尕司令的,禅定寺毁于兵灾,夏河人心惶惶。民国五年,马麒曾纵兵虏掠夏河古城,五千和尚正在寺内诵经,大火冲天,和尚不动,有小弥沙逃出,被马麒乱枪打死。夏河人对马家军的残暴记忆犹新。黄正清兄弟执掌夏河政权以后,创办夏河中小学校和技术学校,免费培养各族儿童,对汉回各族也一视同仁。生活在夏河的汉藏回各族和睦融洽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