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方英达朝窗外一指,说道:quot;看见那个土岗了吗?我没几天了,我最清楚。你们觉得不为难的话,我想葬在这个土岗上。我最初的记忆,就是四岁时在淤沪战场听到抗日的枪炮声,最后的日子,又在主持这场演习。我想多看看这片土地。毛主席提倡火葬,我,我这个想法怕是违抗他的命令了。quot;
周政委走到窗前看看那个上岗,说道:quot;苍松翠柏簇拥,一泓河水环抱,是个好地方。毛主席提倡火葬,是为子孙后代着想,不愿让太多的耕地流失。你住这里,是看山护林。老秦,你说呢?quot;
秦司令笑道:quot;老首长,只怕还有其他原因吧?恐怕还为了嫂夫人吧?我在南京军区当师长时,就听说过你和嫂夫人的动人故事。你们发过誓要永生永世做夫妻。有这事吧?quot;
方英达面带潮红,摇头摆手遮掩道:quot;都是路透社新闻,作不得数。我和淑娟都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不信有前世,不信有来生。quot;
秦司令说:quot;我尊重你的隐私,老首长。你戎马一生,从四岁开始,就在硝烟里熏,沤成肥,也比一般人的壮些。化作一股青烟飘走,不是可惜了吗?quot;
三个人大笑起来。
送走了秦司令和周政委,方怡急忙折回房间。方英达出了一身虚汗,颤着声说道:quot;小三,小三,给我喝支葡萄糖。quot;
方怡放下包在红布里的相框,慌忙打开一瓶静脉注射用葡荡糖,倒进一个碗里,喂方英达喝了。
方怡又要拿葡萄糖,方英达说:quot;不用了。爸一次只能喝这一支了,我的消化系统也开始背叛我了。最先叛变的是两条腿,这腰立场不坚定,像是也要当叛徒了。quot;
方怡把方英达扶躺在床上,又用毛巾擦擦方英达的脸,quot;爸,你的腿,你的腰,你的胃,战功卓著,你就别埋怨它们了。quot;
方英达重重地拍拍自己的腿,quot;不!它不应该倒下,它应该再坚持七十二个小时,我只要它坚持七十二小时,可它没有坚持住。它不是叛徒,也是懦夫,是懦夫我就瞧不起它。是的,它们战功卓著,可那只能代表历史,现在它趴下了,就该受到处分,就该挨骂!它应该像A师一样,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quot;
方怡心里再没有悲伤,充盈的只是尊敬、肃穆甚至是崇敬。她认真地看着父亲,丝毫也没有觉得这有矫情、夸大其辞的成分,问道:quot;爸爸,演习不是结束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它们坚持七十二个小时?很重要吗?quot;
方英达说:quot;很重要。我对最后用生命进行的这个战役,寄托很多,仅仅看一眼结果是不够的,远远不够!我应该像一个军人那样站立着,对我的近两万将士说:你们是好样的,我谢谢你们。我没有做到。我应该主持一个盛大的酒会,把我们的将领、功臣请来放松放松。他们在这荒山野岭待了近两个月。两个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打一次淮海战役。所以,我说它们过早地背叛了我,使这部交响乐,缺了一个完美的收束,缺少了一个华彩乐段。quot;
方怡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说:quot;谁说你主持不了一个为了凯旋而举办的酒会?爸爸,我相信你一定能!不能走路算得了什么!谁家的军规规定一个统帅不能躺在担架上检阅他的部队、主持盛大的酒会?!quot;
方英达孩子气地问:quot;小三儿,你说我真的还能行?quot;
方怡伸手捋着父亲已很稀疏的自发,动情地说:quot;爸爸,你能行,只要你有信心,你一定行。只要真心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这不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我们要把军区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