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
大燕岭人海茫茫,上官青奉命带着一群捕吏在劳动的人海里追捕一个声音。
谁在哭?
谁哭了?你们这里谁哭了?你哭过吗?
你们这里有没有人哭?谁哭过给我站出来!
大多数工匠们木然地瞪着上官青,他们的眼神在提出各种各样的反诘,谁哭了?你们看看我们的脸,脸上只有汗,哪儿有泪?谁疯了才哭,白白挨上七七四十九鞭,挨完了鞭子还要多抬七七四十九筐石头,谁想死了才会哭呢!我们为什么要哭?天生是穷人,抬石筑城是我们的命,一把骨头累散架了,睡一夜明天就拼好了,还是干活,有什么可哭的?病号棚子里垂死的人们也坦然地面对这次追查,他们用剧烈的咳嗽和嘴角的血丝告诉上官青,我有痰,有血,有热度,就是没有眼泪!流眼泪干什么用?大燕岭死人就那么几种死法,逃役的被你们捕吏抓回来,示众吊死,身子单薄的人斗不过石头城砖,吐血吐死,运气不好的人染了黑脸病,发烧烧死,几个倔强而悲观的人跑到悬崖上,跳崖摔死,就那么几种死法,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不知道害怕的人,哪儿有什么眼泪!
有几个工匠在上官青的盘问下承认自己面容悲戚,但拒不承认自己哭过。一个来自边远的苍兰郡的少年挑夫说他是想哭,但他摸索了一套方法,可以有效地制止眼泪,他还诚实地吐出舌头给上官青看,说他一旦想哭就咬住自己的舌头,把舌头咬出血,疼了就不哭了,上官青检查了少年挑夫的舌头,发现那舌头果然被咬得血肉模糊的。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弟是上官青追查重点,他们明明神情落寞,眼睛浮肿,别人却作证,说兄弟俩的眼睛不是哭肿的,反而是笑肿的。上官青就让那兄弟俩来笑给他看。兄弟俩来了,站在一起,像两只比翼之鸟向对方展开了双臂,上官青叫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准备上绞头架呢?旁边有人对上官青说,别急,等一会儿他们就能笑了。捕吏们原以为有什么好戏看,等半天却是一场孩子气的闹剧。原来兄弟俩是双胞胎,想起老母亲病在家里无人照管,一个伤心,另一个一定会落泪,为了避免这种局面,他们就互相胳肢挠痒,借助这个简单的方法,每一次兄弟俩都能成功地破涕而笑。当着一群捕吏的面,那兄弟俩在互相胳肢之后,果然齐声狂笑起来,笑得上官青他们毛骨耸然,上去强行把兄弟俩拉开,一人赏了一个耳光。
捕吏们怎么也抓不到那哭声,都有点消沉,有的人开始轻声议论起简羊将军最近的精神状态来,上官青很恼怒,说,下级不准议论上级!将军说了,他听见有人在哭一定有人在哭,九龙金盔戴在将军头上,他的脑袋就比我们高明,别说要找哭声,就是他要找风声,我们也只好去找!
他们来到石场上,终于有监工报告,早晨有一个寻夫的女子在石场哭过。是运石头的牛车从采石坑捎来的女子,那女子背着块石头在路上爬,车夫看她可怜,就让她上了牛车。上官青看那监工说得吞吞吐吐的,就骂起来,这把年纪话也说不清,上了车以后呢,那女子怎么了?
怎么都不是我的责任,是采石坑那边的责任!监工首先撇清了自己,才肯把话说下去,那女子奇怪,爬上了牛车还驮着那石头,还有一只青蛙,跟着她跳上了牛车,车夫让她闹懵了,说石头可以带上来,青蛙不能上车,那女子为青蛙求情呢,说他们一个寻夫,一个寻子,青蛙是来寻子的!
什么青蛙?青蛙寻什么子?上官青大叫起来,说清楚呀,青蛙往哪儿去了?谁是那青蛙的儿子?
青蛙那么小,我也不知道它跳哪儿去了,我的眼睛主要管石工的,不管青蛙,青蛙的儿子是谁,我就更不知道了。监工看上官青满面怒意,赶忙补充道,那女子是寻万岂梁的,是他媳妇,我瞥见个背影,背着块石头爬,一边爬一边哭呢。
我看你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