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台落日(5-1)
个上谕稿子,第一个与立宪有关,写的是:“……前经特简载泽等出洋考察各国政治,着即派政务处王大臣设立考察政治馆,延揽通才,悉心研究,择各国政法之与中国体制相宜者,斟酌损益,纂订成书,随时进呈,候旨裁定。所有开馆一切事宜,着该王大臣妥议具奏。”
第二个亦与立宪有关,等于说明了立宪的目的,在安抚百姓。上谕中说:“我朝自开国以来,政尚宽大,朝野上下,相与久安,近复举行新政,力图富强,乃竟有不逞之徒,造为革命排满之说,煽惑远近,淆乱是非。察其心迹,实为假借党派阴行其叛逆之谋,若不剀切宣示,严行查禁,恐侜张日久,愚民无知,被其蒙惑,必至人心不靖,异说纷歧,不特于地方有害治安,且于新政大有阻碍。着各将军督抚,督饬地方该管文武官吏,明白晓谕,认真严禁。自此次宣谕之后,倘再有怙恶不悛,造言惑众者,即重悬赏格,随时严密访拿,详细讯究,除无知被诱,不预逆谋,准其量予末减,及改过自首,并能指拿魁党者,不惟免罪,并予酌赏外,其首从各犯,应按谋逆定例,尽法惩治。如有拿获首要出力之员弁,准择尤优奖,惟不得株连无辜,致滋扰累。倘该文武瞻徇顾忌,缉访不力,由该将军督抚据实严参,以期杜绝乱萌而维大局。”
等袁世凯看完,视线离开纸面,奕劻方始开口道明缘由:“现在南边闹得很厉害,说要还政于民,派人去考察,可又无缘无故来个炸弹。上头诧异得很,不知道百姓到底要什么?有人上个奏折,说百姓是好的,无非望治而已,都是革命党在胡闹。所以瞿子玖出这么一个主意,一面安抚百姓,一面申明约束。上谕拟了上去,上头说要拿给你看看,因为立宪是你领衔奏请的。”
听得这话,袁世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慈禧太后对他的看重,惧的是“领衔奏请立宪”这句话,隐隐然视之为“新党”魁首了!
别样风头好出,这个风头出不得!好在奕劻面前说话不须顾忌,当即加以辩白:“王爷,对立宪最热心的是张香涛,只为直隶总督忝居疆臣领袖,所以在名义上领衔,这件事除了老而天真的张香涛以外,也没有那个热心。开馆纂书,亦无不可,不过我有个拙见,此馆的提调,切需慎选,莫让康梁之徒混进来,散播邪说。”
“嗯,嗯!”奕劻深深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你的心迹,上头一定嘉许。”
“只要上头能知道臣下的心迹,累死亦无话说。不过……,”袁世凯迟疑了一会,终于说了出来:“除王爷以外,颇有几位亲贵对我不谅。这一点,提起来叫人泄气。”
奕劻闭着嘴不作声,吸了半天的水烟,才慢条斯理地说:“不尽是亲贵,也不尽是旗人,双目盯紧了你看的,大有人在!”
袁世凯把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不尽是亲贵”,意指还有铁良等寿,“不尽是旗人”更为明显,汉人中相嫉的也很多。
“双目”自然是指瞿鸿玑。袁世凯心想,有此人当政,终是自己的一大隐患,如果要假手奕劻以攻瞿,先得切齿于瞿。这有一个人可以利用。
于是他说:“王爷的话,真是入木三分。不过光是外头有人跟我为难,我不怕,说句狂话,同为督抚,做了些什么事,是有目共睹的,就怕里头有人在发号施令,勾结起来蒙蔽上头,那就危乎殆哉了!”
“啊!”奕劻睁大了眼问:“你是说那条疯狗的乱咬,是有人指使的?”
奕劻口中的“疯狗”是指岑春煊,所谓“有人”彼此也都能默喻。袁世凯看话已生效,反不肯明白承认,只说:“王爷多留点儿心就是了!”
奕劻紧闭着嘴想了好一会,突然一拍茶几,“不错,怪不得!就说周荣曜那件事好了,头一天见上谕,当天疯狗就上折参了,也不能这样子快法,明明是先通了消息,早就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