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容颜惨淡地说:“只怕叫姊姊、妹妹的日子,也不多了!”
远嫁塞外,音容长隔。昭君已浮起浓重的离愁。三姊妹见此光景,顿有依依不舍之情,无不黯然。
“不要这样!”林采强笑道:“二妹的大喜事,应该高兴才是。”
于是包括昭君自己在内,都是强抑悲伤,勉为欢笑,凡事都往好的方面去想。说她从此是金枝玉叶,荣宗耀祖;说她屈身和番,功在国家;还说她居然能重游儿时嬉笑之地,亦是人生难得的际遇。
说来说去,韩文终于忍不住提出一个疑问:“封二姊为长公主,是皇上的意思。我就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封二姊为妃嫔?”
这也正是存在林采与赵美心底的一大疑团,所以虽未附和,却都沉默,表示同感。见此光景,昭君不忍独保秘密了。
“大姊,”她说:“你还记得毛延寿画像那天的情形不?”
“怎么记不得?我们不都还在说,看起来人言不可尽信,竟是冤枉了他!不过,何以那么一张画送了上去,竟会石沉大海似地,音信毫无?”
“是啊,”韩文接口说道:“你看,像孟玉那样,竟然亦承恩宠!提起来真是气人。”
“大姊,三姊,”赵美连连摇手:“你们先听二姊说。”
“说起来,恐怕不是冤枉毛延寿。”昭君声音中,略有些怅惘的意味,“那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傅婆婆来敲我的门,她说,她有句话不跟我说睡不着觉,毛延寿是在等着我送礼去,如果不送,他们另外画一张像呈给皇上。”
听得这话,一个个将双眼睁得好大。林采问道:“那么,二妹,你送了没有呢?”
昭君不答。韩文开口了:“大姊,你这话问得多余!如果送了,何致于会有今天?”
“是的。”赵美点点头:“毛延寿一定画了很丑的一张图送到御前。也许——”“四妹!”林采急急打断她的话。因为她已经想到,赵美未说出来的那句话是:“也许正因为画得太丑,所以皇帝舍得把二姊远嫁塞外。”这话如果说出口,昭君会更难过,故而赶紧拦阻。
“一切都是命!”昭君叹口气说:“我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
她怪自己什么呢?是不听姊妹的劝告,不肯对毛延寿稍假词色,以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还是另有别的想法?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肯问,怕更惹她伤感。
“我在想,”林采强笑着,打破了难堪的沉寂,“不知道二妹穿上公主的服饰,是怎么个样子?”
“那也不难想像。”韩文接口说道:“必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正说到这里,只见傅婆婆迤逦而来,后随两老媪,手中捧一大一小两个木盒。傅婆婆入门先笑盈盈地贺喜,然后揭开那个大的盒盖,里面正是一套长公主的礼服。
皇后的礼服,名为“蚕服”。长公主的礼服次一等,名为“助蚕服”,是淡青的所谓“缥色”,极其朴素。但另有一副形似团裙的绶带,正好与助蚕服相反,华丽非凡。而长公主身份的尊贵,亦就在此——自长公主及诸侯的封君以上,礼服才有绶带。长公主赤绶,红地彩绣,另加四条飘带,颜色不同,赤、黄、淡青和深青带红的颜色,带钩是一个黄金的辟邪品。
较小的那个木盒,其实是一个圆形的帽笼,内装一顶假发,盒底另有一个长方小盒,置着全副首饰,玳瑁簪子碧玉钗,垂珠耳珰金步摇,共是四件。
“好富丽,好珍贵!”赵美高兴地喊:“大姊,我们快替二姊打扮起来。”
“慢慢!先谢了傅婆婆再说。”
林采很会做人,从不疏忽对下人应有的体恤。先替昭君开了赏钱,打发了傅婆婆一行三人,方始领头为昭君上妆。
上妆自然是先梳头。从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