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抽烟斗或者黑色长雪茄,但他手里总是夹着一支香烟,除非是他忙着使刀叉的时候。
大家尽管勉强地说说笑笑,这顿饭依旧吃得很别扭。没有一个人提到政治、战争或者纳粹。连书籍和戏剧都是危险的话题。在很长的沉默中,只听得逐波前进的邮船发出轧轧的呻唤。维克多?亨利和那个潜艇军官彼此打量了几眼,却没有交谈。帕格有一两次想逗引坐在他右边的塔茨伯利的女儿说话,只引起她一个腼腆的微笑。吃甜食的时候,他从金发女人那里扭过头去——那个德国女人不住地夸他蹩脚的德国话说得好——向那英国姑娘作另一次努力。“我揣摩您是离开学校去度假?”
“嗯,我恐怕永远离开学校了。我二十八啦。”
“真的吗?嘿!对不起。我还以为您跟我女儿念差不多年级呢。她十九岁。”塔茨伯利的女儿没吭声,所以他又继续说下去。“我希望您把我的愚蠢看作恭维。女人不是喜欢人家说她年轻吗?”
“哦,好些人都犯了这个错误,中校。大概是因为跟我父亲一起旅行的缘故吧。他眼睛不怎么好。我在帮他工作。”
“那一定很有趣。”
“也得看题材。现在这日子,倒有点象放一张破唱片。老是讲:这个小瘪三会动手呢,还是不会动手?”
她呷了口酒。亨利中校不由得目瞪口呆。“小瘪三”当然指查理?卓别林①,不言而喻是影射希特勒。她的意思是说,塔茨伯利目前广播的一个主题是讲希特勒会不会发动战争。她不动声色,不变声调,用一个德国人听不懂的隐语,却在“不来梅号”船长的宴席上不仅触及了大家禁忌的话题,而且对这个德国独裁者表示了无比的轻蔑。
①查理?卓别林(1889年生),美国著名电影演员,在三十年代末曾主演讽刺希特勒的影片《大独裁者》。
帕格?亨利度过了第二次蜜月中幸福的一夜,第二天清早出来到凉快的、阳光灿烂的甲板上,看见已有六、七个早起的旅客在那里散步了。他估计走五圈约有一英里,他打算走十五圈到二十圈。他绕过船头转向左舷的时候,看见塔茨伯利姑娘从长长的甲板远处向他走来,摆动两只胳膊,扭着屁股。她仍穿那套灰衣服。“早上好。”他们彼此点头微笑,擦身而过,后来走到船的另一边时,又重复了同样的礼仪。第三次相遇时,他就转过身来,跟她说:“咱们一起走吧。”
“哦,谢谢您,好极了。我觉得自己那么傻,在四十英尺以外就准备微笑。”
“您父亲不喜欢在早饭前散步?”
“他讨厌一切运动。他强壮得象头牛,干什么对他都不起作用。不过可怜的韬基最近患了痛风。这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
“韬基①?”
①韬基在英文里有“碎嘴子”的意思。
帕米拉?塔茨伯利笑了。“他中间的名字是韬尔考特。从学生时代起他的朋友们就管他叫韬基。”她走得相当快。现在她穿的是平底鞋,看上去非常矮。她抬头瞟了他一眼。“中校,您的太太呢?也不喜欢散步吗?”
“她喜欢睡懒觉。只要有汽车或者叫得到出租汽车,她甚至不肯步行到街角上的铺子里去买东西。嗯,您父亲到底怎么个看法?这个小瘪三会动手吗?”
她笑了,眼里放出异彩,显然因为他还记得这句话而感到高兴。“他大言不惭地说来说去,不外乎这个意思:时间将会说明一切。”
“您的看法呢?”
“我?我只是把他的看法用打字机打出来。用一架特制的打字机,字母特别大。”三个衣服剪裁得很入时的德国妇女气喘吁吁地从他们身旁走过,帕米拉朝她们做了个手势。“乘她们的船旅行,我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您父亲是不是刚出版了一本书?我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