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哇。”阿德尔说——他知道这么说很愚蠢,可除此之外,他真不知该做何反应。他长这么大,跟体力劳动最近的一次接触,还是三年前的一个下午,在喀布尔的家里,他帮园丁在后院里栽了几棵苹果树苗。
“吓着你了吧。”吴拉姆说。他把手伸进纸袋,拿出那件齐达内的球衣,丢给了阿德尔。
“我不明白。”阿德尔说,既吃惊,又带着些谨慎的狂喜。
“前两天我在镇上看见有个小孩穿着它。”吴拉姆说着,拿手指了指足球,阿德尔把球踢给他,于是吴拉姆一边颠球,一边往下讲这个故事。“你相信吗?我走上前,跟他说:‘嘿,那是我哥们儿的衣服,怎么穿在你身上了?’他瞅了我一眼。长话短说好了,我们在巷子里把这事摆平了。到最后,他求着我把衣服拿走!”他在半空中把球接住,啐了一口,朝阿德尔龇牙一笑。“好吧,也可能是几天前,我先把球衣卖给他了。”
“那就不对了。如果你卖给他,这就是他的。”
“什么,你现在不想要了?我费了这么大劲儿,把它给你弄回来。也不全是一边倒啦,你知道不?他有几拳也打得不错。”
“可是……”阿德尔咕哝着。
“再说了,起先我骗了你,我很过意不去。现在你拿回了衣服,至于我嘛……”他指了指自己的脚,阿德尔这才看见,那是一双蓝白相间的新球鞋。
“他没事吧,那家伙?”阿德尔问。
“死不了。行了,咱们是要讨论呢,还是开玩?”
“你父亲跟你来的吗?”
“今天没来。他去喀布尔上法院了。快点,开球了。”
他们玩了一会儿,你一脚我一脚地踢球,追着它跑来跑去。后来他们又去散了步,阿德尔丢开了他对卫兵的保证,带着吴拉姆进了果园。他们从树上摘枇杷吃,还喝了两听冰过的芬达,这是阿德尔从厨房里偷偷拿出来的。
很快,他们就开始用这种方式,差不多天天见面了。他们踢球,在果园里,在并列成行的树间互相追逐。他们谈体育,聊电影,没东西可讲的时候,他们就眺望沙德巴盖瑙,看着远处和缓的山坡,更远处朦胧而连绵的群山,就算这样,他们也觉得挺好。
现在,阿德尔每天一醒过来,就急切地盼望着见到吴拉姆,看他在土路上悄悄走近,听他洪亮的嗓门,自信的谈吐。上午上课的时候,他常常走神,一想到他们待会儿要踢的比赛,要讲给对方听的故事,他的注意力就溜得一干二净。他担心自己会失去吴拉姆。他担心吴拉姆的父亲伊克巴尔在镇上找不到稳定的工作,或者找不到住的地方,那么吴拉姆就会搬走,去别的镇,去阿富汗的另一个地区,阿德尔想为这种可能性做好准备,让自己坚强起来,去面对即将来临的告别。
一天,他们坐在树墩子上的时候,吴拉姆问:“你有没有和女孩子好过,阿德尔?”
“你的意思是……”
“对,就是那个意思。”
阿德尔觉得自己的耳朵猛地烧了起来。一时之间,他动了撒谎的念头,可他知道会被吴拉姆识破。他嘟嘟哝哝地问:“你好过了?”
吴拉姆点了一支香烟,给阿德尔也递了一支。这一次他接过来了,接之前瞟了一眼身后,确信卫兵没在角落里偷看,卡比尔也没决定出门。他吸了一口,马上开始了一轮漫长的咳嗽,吴拉姆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给他捶背。
“那,你有没有嘛?”阿德尔喘着粗气,满眼是泪地问。
“我在营里那会儿有个朋友,”吴拉姆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腔调说,“他比我大,他带我去了白沙瓦的妓院。”
他讲了这故事。那间又小又脏的屋子,赤黄色的窗帘,有裂缝的墙,仅有的一个灯泡吊在天花板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