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坚持要放给人家看。吃晚餐的时候,他们问起伊德里斯的旅行,他对阿富汗局势的看法。他喝着莫希托鸡尾酒,长话短说,一一作答。
“我真没法想像那里是什么样子。”辛西娅说。她是个普拉提瑜伽老师,在娜希尔常去的健身房上班。
“喀布尔嘛……”伊德里斯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每平方英里都有一千个悲剧。”
“肯定是相当大的文化冲击,到了那儿。”
“没错。”伊德里斯没说,真正的文化冲击是回来以后发生的。
最终,话题转移到了本区近来频繁出现的邮件失窃案上。
夜里躺在床上,伊德里斯问:“你觉得这一切咱们非要不可吗?”
“一切?”娜希尔说。他能从镜子里看到她。她在洗手池前刷牙。
“这一切。这些东西。”
“不,咱们不需要,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她说。她吐在洗手池里,接着漱口。
“你不觉得这太多了吗,这一切?”
“我们拼过命,伊德里斯。还记得吗,你的入学考试,我的入学考试,你的医学院,我的法学院,实习的那些年?这些东西哪一件也不是白来的。我们用不着为这个道歉。”
“用那套家庭影院的钱,咱们能在阿富汗盖一座学校。”
她走进卧室,坐到床头,往外取隐形眼镜。她有着最美的侧影。他喜欢她额头的样子,额头与鼻梁之间几乎没有凹陷。他喜欢她高耸的颧骨,细细的脖子。
“那就两样都做。”她说着,朝他转过身,挤着眼睛,不让眼药水流出来。“我看不出为什么你不能。”
几年以前,伊德里斯才发现,娜希尔在资助一个名叫米格尔的哥伦比亚小孩。这事她从来没跟他说过,因为是她在管钱,负责收信取信,所以多年来伊德里斯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娜希尔在读一封米格尔的来信。信已经由一个修女从西班牙文翻译过来了,还有一张照片,是个高高的,结结实实的男孩子,站在一间草屋外,手捧足球,背景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些枯瘦的奶牛和连绵的青山。自从在法学院上学的时候,娜希尔就开始资助米格尔,这种悄悄的你来我往,已有十一年的时间,娜希尔寄去支票,收到米格尔的照片和修女翻译的感谢信。
她摘下戒指。“怎么回事?你在那边染上了幸存者的负罪感?”
“我只是现在看事情有点不一样了。”
“好啊,那就用这眼神干点什么吧。别老傻看着不动手。”
时差反应盗走了他的睡眠。他读了一会儿书,下楼看了半集《白宫风云》,最后坐到了客房的电脑前,娜希尔已经把这儿变成了书房。他发现了阿姆拉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她希望他平安到家,全家健康。她写道,喀布尔一直在下着“怒雨”。马路上堆满了深达脚踝的泥浆。大雨引发了洪涝,在喀布尔以北的绍马利,出动了直升机,大约两百个家庭不得不疏散。由于喀布尔政府支持布什在伊拉克的战争,安全形势越来越紧张,预料基地组织将发动报复行动。她最后一句话写的是:你与你老板谈了?
在阿姆拉的信文下面,另附了一小段罗诗的话,由阿姆拉用拉丁字母抄录。内容如下:
伊德里斯卡卡:
赛俩目。
托靠安拉,您已平安到达美国。我相信您的家人见到您一定非常开心。每天我都在想您。每天我都在看您买给我的电影。每一部我都喜欢。让我悲伤的是您没在这里和我一起看。我感觉很好,阿姆拉江在细心地照顾我。请代我向您的家人说一声赛俩目。托靠安拉,我们很快就能在加利福尼亚见面。
顺致敬意
罗莎娜
他给阿姆拉复信,向她致谢,说他为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