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把石头变成学校
整夜点着油灯的茶摊儿间游走,等着搭早班飞机前往沙特阿拉伯。每个穆斯林一生中至少得到麦加朝圣一次,这些正是准备去朝圣的人。昏暗的城市充满着节庆的兴奋,许多人即将开始一生中最重要的旅程。
摩顿森一行人在城市里绕着圈子找加油站,他唯一能记住的一个景象,是阿富汗的前国防部大楼。白天时摩顿森曾路过那里。历经三次战争的空袭,大楼只剩下架子,一副快垮了的样子。此时到了晚上,住在里面的人开起了火,加上炸开的锯齿状空洞和没有玻璃的窗户,大楼看起来像是万圣节的南瓜灯笼。
昏沉中,南瓜灯的“眼睛”隐人摩顿森身后的黑暗,他感觉身体开始飘浮,又仿佛正向五角大楼奔跑着,跑在和拉姆斯菲尔德鞋子一样闪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沙兰隧道离喀布尔只有一百公里,但老旧的苏制吉普车爬上兴都库什山脉后,速度实在很慢,尽管有遭到袭击的危险,摩顿森还是忍不住又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车子开进隧道。
摩顿森在半睡半醒之间,感觉车子似乎停了下来。他揉揉眼,但四周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他听见从车前方传来的声音,借着火柴微弱的亮光,他看到阿布杜拉没有表情的伤疤脸出现在凯思忧虑的脸旁。
“我们正开到隧道中间,车子的水箱突然坏了。”摩顿森回忆,“我们刚好在上坡弯道上,从对面来的下坡车辆不到最后一秒就看不到我们,在那里抛锚真是糟透了。”摩顿森抓过背包,想从里面拿出手电筒,这才想起匆忙打包的时候,把手电筒连同电脑和相机都落在宾馆了。他爬出车外,站到阿布杜拉身边。隧道中的冷风让阿布杜拉几乎划不着火柴,最后他们还是找出了问题:水箱的橡皮管松脱了。摩顿森还在想他有没有带胶带,一辆苏制卡玛斯大货车忽然从对面冲来,司机急按喇叭,但摩顿森一行人根本来不及闪躲。就在摩顿森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大货车紧急转回左侧车道,贴着他们身体冲过去,只是把吉普车后视镜刮断了。
“我们走!”摩顿森下了命令,把阿布杜拉和凯思推到隧道墙边。风越来越强,他把手伸出去感知风的方向。一行人贴着隧道墙壁前进。另一辆卡车迎面驶来,车灯照在隧道凹凸不平的岩面上,摩顿森看见一处他认为是门的暗处,和同伴穿门而出。
“我们一走出去,就是山口顶部的雪地。”摩顿森说,“借着月光,我们看东西很清楚,我正在想我们是在山口左边还是右边,准备还往下走。”
然后摩顿森看到了第一块红色的石头。皑皑自雪中,摩顿森差点儿忽视那块石头,一旦看到,他立刻知道白色雪地下布满了地雷。
阿富汗是世界上地雷最多的国家,几十年来三四支不同的军队埋下了几百万颗地雷,多到没人知道究竟哪些地方是雷区。直到有牛羊或孩子不幸踩上地雷,排雷小组才会先把这个地区的石头漆上红色,过几个月有空时再慢慢清理。
凯思看到身边到处都是红色的石头,不禁惊慌起来。摩顿森抓住小伙子的手,怕他紧张之下乱跑。
有被地雷炸伤的惨痛经历的阿布杜拉开口了:“慢慢来,慢慢来。”他把脚从雪地中抽回。“我们得回里面去。”
“我们回到隧道里的话,八成会被撞死。”摩顿森说,“但继续前进却铁定活不了。”凯思整个人都僵住了,摩顿森带着他慢慢走回隧道的黑暗中。
“如果后来不是有一辆往上爬的卡车,真不知我们会有什么下场。”摩顿森说,“但是感谢上帝,接着过来的是一辆上坡的卡车。我跳到车前挥手,请司机停下来。”
摩顿森、凯思和另外五个男人挤在贝德福德卡车的驾驶室里,阿布杜拉坐在吉普车里控制方向盘,让卡车慢慢拖着它往上爬。“他们是一伙儿走私贩。”摩顿森说,“车上装了几十台全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