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她,先在她的前额洒上花露水,再轻轻地吹气,轻轻地吻她的面颊,给她的头垫上枕头,不准她说话——又吻她。接着她转向萨宁,开始用半开玩笑、半动真情的语气告诉他,她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母亲,母亲曾经多么漂亮!“我说什么来着:曾经!她就是现在也十分迷人啊。请看,请看,她这双眼睛!”
杰玛一转眼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手绢,用它盖住母亲的脸,然后徐徐把它的边沿从上往下移,逐渐露出来诺拉太太的前额,眉毛,眼睛;等了一会后又要她睁开眼。她服从了,杰玛因为赞叹而大叫了一声(来诺拉太太的眼睛果然很漂亮),接着她快速地将手绢从自己母亲脸上靠下面的不太整齐的部分滑过,便又扑过去吻她。来诺拉太太笑着,轻轻地转身躲她,故意装出努力躲避她的样子。杰玛也假装和母亲对抗,同时又跟她亲昵,但不是像猫那样,也不按法国人的方式,而带着意大利式的优雅,在这种优雅里总是可以感觉到力量的存在。
终于来诺拉太太说累了……这时杰玛马上建议她睡一会儿,就在这里,安乐椅上,“我和俄罗斯先生(aveclemonsieurrusse)会那么安静,那么安静……就像小老鼠一样……commedespetitessoims。”来诺拉太太微微一笑作为对她的回答,闭上了眼,稍稍叹了几口气后,开始打瞌睡。杰玛利索地坐到她旁边的长椅上,便再也不动了。只是偶尔当萨宁稍稍动弹一下的时候,她才抬起一只手的一个手指,凑到嘴唇边——另一只手她用来托住母亲头下的枕头——轻轻地嘘一下,斜过眼去看一看萨宁。结果他也仿佛僵住了,也一动不动地坐着,就像着了魔似的,全身心地欣赏着一幅图画,向他展示这个画面的既有这个半暗不明的房间,在这个房间里,插在几只古老的绿茶杯里的新鲜而茂盛的玫瑰随处闪耀着显眼的红点;也有这位睡着了的妇女和她那温雅地收拢的双手、那张善良疲倦的脸以及雪白的枕头的四边;还有这位年轻、高度警觉、同样善良、聪慧、纯洁和难以言喻的美丽的人,连同那双如此黑、如此深、虽然带上阴影却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这是什么?是梦?是童话?他怎么会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