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两个钟点后他扣开了巴扎罗夫的房门。
“我为妨碍了您的科研工作谨表歉意,”他说着坐到靠窗的凳上,双手支在象牙头手杖上(他通常走路时不带手杖),“但我被迫请您赐我五分钟时间……不会再多。”
“我愿以全部时间为您效劳,”巴扎罗夫回答。当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跨进门时,他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影。
“我只消五分钟便够了。我来此是为了讨教一个问题。”
“问题?关于什么的?”
“请听敝人陈述。您初来舍弟处时我从未放弃过与您交谈的荣幸,曾恭聆过您对许多事物的见解,但,据我记忆所及,无论我们之间或敝人在场时,话题从未涉及决斗。请允许我向您了解您对此事总的看法。”
巴扎罗夫本当站着迎接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此时坐到桌子角上,抱起双手。
“我的观点是,”他答道,“从理论上说是一回事。”
“这就是说,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无论理论上对决斗持何种态度,但在实践中您绝不允许对您的侮辱,除非别人使您得到满意?”
“您完全猜出了我的想法。”
“非常好,先生,听到您这话我深感愉快,您的话使我免去了种种猜测……”
“您是想说:免除了犹豫。”
“反正一样,先生。我只希望您理解就行,我……并非愚妄之辈,您的话使我避免了令人不快的举动,我决定:要跟您决斗。”
巴扎罗夫瞪大眼睛。
“跟我?”
“非您不可。”
“敢问:为了什么?”
“我本可以奉告原因,”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但我认为缄口不谈为妙。您与我意气不投,您在这里是多余的,我容忍不了,我鄙视您,如果这些还不够……”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目露凶光……巴扎罗夫也一样。
“很好,先生,”巴扎罗夫说,“不需更多的解释了。您忽然想在我身上试试您的骑士精神,我也本可以不给您这样的愉快,但,就照您说的办吧!”
“非常感谢,”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我得以实现我的希望,接受我的挑战而不需要我动用激烈的手段了。”
“如果不用隐喻,就是说用这手杖?”巴扎罗夫问,“完全正确,您毋庸采取这种方式来侮辱我,用这方式不是没有危险的,您尽可保持您的绅士风度……我同样以绅士风度接受您的挑战。”
“很好,”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罢把手杖放到墙角里。
“现在来谈谈我们决斗的条件,不过,我首先想了解您的意见,您是否认为要有一场形式上的争吵,以作为我挑战的借口?”
“不,可以免掉不必要的形式。”
“我也是这样想的,并且,我认为没有必要阐明我们此次冲突的缘由。我俩水火不容,还用得着多说吗?”
“还用得着多说吗?”巴扎罗夫以嘲讽的语气回敬同样的话。
“至于决斗的具体条件,因为无从找公证人——上哪儿去找?”
“是呀,上哪儿去找?”
“因此,我荣幸地向阁下提出如下建议:决斗在明日一早进行,例如,可以定在六点钟,小林子后面,用手枪,相距十步……”
“十步?这样的距离打不死人,只能留下遗恨。”
“也可以八步,”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改口道。
“可以,为什么不!”
“每人射击两次,每人口袋里准备一张绝命书以避免口舌,就说咎由自取。”
“对于这一项我不完全同意,”巴扎罗夫说,“这带有点儿法国小说的味儿,不像是真的了。”